比比东适时出声,“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只需做好逐七宝,灭皇室这两件事,日后再与你详谈。”
“如果无法做到滴水不漏,可提前发动宫变,回到武魂殿来。大赛结束后,我会让佘龙和刺豚一起去支援你。”
“你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快点回去吧。”
千仞雪气闷,她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派任务,交代完就迫不及待地赶自己走,真当自己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还有,她在天斗帝国待了这么多年,如果贸然行事最终导致窃国计划落空,那她一定会悔恨不已,而比比东却将这件事说得那么轻松,全然不管她的感受。
她真是想要扇一柱香前接到比比东消息时还心存希冀的自己两耳光。
眼见千仞雪一声不吭就转身欲走,雾韵急忙说道,“冕下,我去送一送少主!”
目睹她们俩一起离开的情景,比比东攥了攥权杖。
殿外,暗沉夜色下,雾韵解释道,“冕下也是担心您身份被发现,其实她心里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
千仞雪冷脸,“我自己有眼睛、耳朵和脑子,会看会听会思考。”
“少主能力虽强,可是这两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她不希望您有太大压力,也期待着您回到武魂殿的那天。在这里,不论是大供奉,还是冕下,都会不遗余力地保护您的安全。”
“天斗帝国毕竟山长水远,她鞭长莫及。尤其是万一您的身份被发现,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千仞雪觉得,这人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比比东那些话能被她解读出这么多,她也是真厉害。
不过,尽管心里清楚这兴许只是雾韵单方面的想法,但谁能否认被她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不会感到高兴多了呢?
千仞雪早就知道雾韵是个“坏人”,在哄人之道上造诣颇高。
“冕下不是爱表达心绪的人,但与她相处多年,我对她也算了解。她展露的是一,听的人却要自动补全二三四五。”雾韵笑着说,“您不也是这样吗?说话喜欢藏一半露一半。”
“……我看她把你惯得太过了。”千仞雪暗恼,她还担心比比东伤害雾韵,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雾韵能这么随意地调侃自己和比比东,还不够说明比比东与她关系之紧密么?
雾韵立刻道歉,“是雾韵冒犯少主了,还请少主原谅,雾韵愿意领罚。”
她滑跪得太快,又明知自己不会真正动怒,摆出一副既恭谨又成竹在胸的样子,让人简直又爱又恨。
“哼,油腔滑调。”千仞雪脸上的笑昙花一现,“我要回去了。”
一个能够洞悉别人情绪并且善于抚慰他人的人,自己没必要过多担心她受累。即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恐怕对上她也得缴械投降。
“你……好好照顾她。”没等这句话说完,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
雾韵忍俊不禁,看着千仞雪的身影慢慢化成一个小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空,“你,给我进来。”
教皇殿的大门隔音效果太好,一墙之隔,比比东什么也没听见。
夜晚的风颇有些凉爽。打了个激灵,雾韵回头一看,声音的主人赫然是站在门口的教皇冕下。
月下的比比东总是格外漂亮,披上银纱的面庞上,薄薄的唇瓣宛若春日的樱花,看上去柔软极了。两条细眉下,瞳色偏淡,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沉默少顷,比比东问,“她生气了?”
“有点,不过走的时候应该消气了。”
“我只是……”比比东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眉间蕴了抹浅淡的愁意,“担心她离开太久,被人发现。而且我希望她能够做好心理准备,也给自己留好退路。性格过于高傲,面对失败的时候只会比常人更加痛苦。”
血缘实在是奇妙,教育的作用亦是显著。无论是她亲生的女儿千仞雪,还是几乎算是她一手教导着长大的胡列娜,都不同程度地体现出了和她一致的傲气。
心高气傲,并非坏事。骄傲是需要底气的,这意味着她们都会竭尽所能地使自己变得优秀。可正是因为太过优秀,又太过骄傲,如果从未经历过挫折,一朝落败,她们受到的打击也将是毁灭性的。
不管是从此一蹶不振,还是多年难以释怀,这两种结局,她都不希望出现在千仞雪和胡列娜身上。
“我懂的,”见比比东望过来,雾韵又补了一句,“少主也会懂您的心思的。”
“……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总决赛就要拉开帷幕了。”
千仞雪在的时候,比比东做不到与其陈情交心。正如此刻,夜半无人,唯有她和雾韵,她也做不到,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她如果变得善于表达心中的想法,那她就不是比比东了。
在大事上,她杀伐果断,喜欢主动出击,而不是处于被动之势,任人宰割。但在情感上,她就像个谨慎的刺猬,喜欢凭借一身锋芒逼退接近自己的人。不愿表露内心,不想主动谋取,只是因为她惧怕受伤。
满身尖利的刺,是掩饰她瑟缩身体的,最好的障眼法。
宽阔而寂寥的大殿,比比东独自坐在冰冷坚硬的座位上,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