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拿过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又突然想起什么,将面前的抽屉打开,“那天的手帕,还你。”
雾韵接过,手帕干爽整洁,似乎是被清洗过了。
“很少人夸你吗?”千仞雪问道。她其实也不怎么夸人,毕竟能够得到她的认可,就得有令她自叹弗如的地方。只不过千仞雪自己不曾下厨,所以对于烹饪方面的赞叹能够很自然地发出。说白了,她在这事上没有竞争的欲望。
“也不是,只不过做点心挺费工夫的,我之前只给冕下做过。”雾韵的眼里闪过一丝笑,“冕下她只会间接地表达这个意思,比如,说‘下次多做一些吧’,这样的语句。”
千仞雪心间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她盯着手中的书,半天没有翻过一页。脸上虽然没什么波动,可心思活泛异常。
她没被比比东施以过好脸色,但她深切地明白比比东对其他人是挺虚伪的。但雾韵口中的比比东言行显然有点别扭。
雾韵瞥了一眼陷入思考的千仞雪,趁热打铁,“冕下虽然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如果吃到好吃的东西,还是会很开心的。”千仞雪明显对于比比东的话题感兴趣,她也可以借此来缓和母女关系。
这话不假,比比东对她的“投喂”基本照单全收,这种顺从的接受也能让她精神十足地继续心甘情愿地研究出更多美味献给比比东。品尝之人满足的神情、真挚的喜爱是制作者最好的回礼。
雾韵不知道的是,比比东倒不是在乎吃的,而是耽溺于她对自己的好罢了。
“不过冕下也不是全然对吃喝没有偏好,她意外地喜欢喝酒。”
千仞雪放下了书,皱起好看的眉头,“喝酒?”然后又似是懊恼自己反应太过,一只手撑着脸,没去看雾韵。
“只是睡前会喝点红酒。”雾韵解释了下,防止千仞雪担心比比东的身体。她之所以能微妙地察觉到千仞雪简短的两个字背后的含义,是因为她也抱有同样的担忧过,才不会误以为千仞雪是单纯地反感比比东喝酒。
有些事情没在意的时候就好像不存在,在意之后却发现它的身影处处都是。那天发现比比东会饮酒助眠后,雾韵才逐渐观察到比比东的确偶尔会自斟自饮。这放在几乎看不出什么偏好的比比东身上,是件值得记下来的事。
有趣的是,她在与月关一次无意聊天中竟然听他说到比比东酒量很好的事情。
“不要说红酒,就是烈酒,冕下也得灌上好几杯才会醉呢。”月关当时听到雾韵担心比比东过度饮酒伤身的话,大笑着回应,“而且真要算的话,冕下很少喝酒吧?喝一点红酒也没什么的,你还不允许冕下小饮怡情嘛?”
心下稍安的雾韵想着,难道酒量好也是年轻时的比比东暴露出来的事?篇幅极长的原著中,对于武魂殿和比比东的描写只是寥寥几笔。就像她在来到这里之前也不曾知晓,比比东和月关关系实际上还不错,虽然也是在当上教皇以前的事了。
雾韵愈发好奇,少女时期的比比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会是她想象不出来的鲜活灵动么?当然,她也更加疼惜现在的比比东。她与过去迥异,变得不露声色,为数不多的一点年少的影子都弥足珍贵。自己在斗罗大陆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比比东能够重拾真情与笑容。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雾韵看着千仞雪,好笑地发现她也在走神。俩人都神游天外,导致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却是前所未有地融洽。
千仞雪在想,她对比比东的了解原来也只不过是浅浅的一层。充满个性的比比东,她丝毫不知。她仅仅是比大多数人站得高一点点,看破了比比东浮于表面的温柔,但这是因为她脚下高出的这级台阶叫做——比比东不愿承认与面对的女儿。如果她真得比别人敏锐、聪明,又怎么会简单地以为比比东最底层的一面就是阴晴不定呢?
她不觉得比比东与雾韵的相处之中遍布伪装,何况这两件事,好像对于教皇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日相信雾韵说的真相不是编造的,是因为雾韵不该也不敢编成那样,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今天则是觉得不值得、没必要编这样的琐碎之事。只是自己很难想象比比东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样子,也不可能再得到谁对于此事的验证。自己终究对她知道得太少了。
“虽然那天有些不愉快,但我这里还是欢迎你来的。”千仞雪听见自己这么说。
多年的误会被解开,她迫切地想知道关于自己那陌生的母亲的事,想要更多地了解她不曾见过的比比东。还有……
千仞雪注视着雾韵的面容,瞳仁如点漆,小巧玲珑的鼻,线条柔和却不至于圆润的脸,怎么看,都是秀气可人、端方内敛的模样。但她意识到了,此人并不如她的长相一般。
分明是一个狡黠至极的人。
千仞雪想要弄清楚,雾韵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比比东愿意对她展露不为人知的一面。
尽管她已经隐隐窥探到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