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孔工作小组的脸色纷纷一变,这是什么时候的新指示?他们怎么不知道?
贺庆就掏出一张纸,曲组长看上头的日子是昨天,只好把怨气咽下去——昨天他们商量好要突击检查劳改农场后,怕受到阻挠,压根就没回松县给他们安排的宿舍。
“反孔工作小组,开会!”曲组长吼了一嗓子。
孙铁鞭凶恶的瞪着林星火,冲上前就要从她手里抢过自己的皮腰带,林星火任她抓过去,松手的时候灵力一震,巴掌宽的皮腰带断成几截,一截呼在孙铁鞭的嘴巴上,一截打在林星火自己的脸颊上,白皙的脸侧登时红了一片。
孙铁鞭只觉嘴巴钻心的疼,牙都松了。却没留意呼上她嘴的那片皮带颜色不对,上面不知何时附着上了张黄符,黄符洇上她的血,红光一闪就化成了灰。
“姑!”
“姑!”
黄大壮等人立刻急了,小仙姑挨打了,这些人咋敢!
孙铁鞭捂着嘴还要教训林星火的样子,四五个汉子怼上去,比她还凶:“你敢打咱姑!”
曲组长看这边碗口大的拳头都攥紧了,一个个横眉立目的嗷嗷叫,心里又胆怯两分,喝道:“小孙,开会!”又让贺庆把不相干的村民撵出农场去。
孙铁锤疼的厉害,但她手放下来除了先前皮带扣扎的那个口子外不红不肿,反倒是林星火脸上的印子都鼓了起来,一看就是孙铁锤抽皮带的时候故意报复,往人家大姑娘脸上抽,没想到劲儿使大了,把皮带扯断了。
整个反孔工作小组都知道孙铁锤那条皮带五六年了,她不知道用它抽过多少人了,早就不结实了。
不咸屯这边显然不想罢休,还是林星火拦住了,带人走出农场大门去。
在爬犁上晒日阳的老苍头等人看见林星火的脸,老胳膊老腿都气哆嗦了。
贺庆都没顾得上理曲组长那群人,脚软的跟着林星火也出门来,低声囔囔:“您这是?”
“没事。”林星火摸摸发烫的脸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代价。”
刻意引爆普通人孽果,逼出所谓“天道轮回”的代价。
方才那张符,是“溯符”的另一种别类,可以溯追恶由、速得果报。符难成,使用条件更苛刻:不仅需要施符对象的带有生机的鲜血引发,施符者还要付出相应代价。这个代价是由对象该得的恶果大小决定的,恶果大,代价就小;恶果小,施符者就得用自身补足天道纠察因果的代价。
林星火之前从未想过请出这张符,更别提使用对象还是个普通人。
但这次的工作小组给她的感觉实在不好,越来越不好,在贺庆到来之后,武力解决是要引发连锁反应的,十个人的工作小组整整齐齐的消失,这是件能惊动京市的大案,到时候宁老、方老等人……而且那位曲组长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会和屯子起了冲突还吃屯里的饭,老叔们的毒蘑菇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真就临时起意用出了这张符,林星火还勾唇笑了:她心里预估的代价可比这巴掌大多了,这波是赚了。谁叫这张符还有个别名叫“一锅端”,此类因果符箓都有类似特征,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引动周围人的气机,来个连锁报应……
这符与其他符箓相比,在某种意义上是那种想试验一下效果都不成的烫手山芋,万一用符的时候错使了,那真就倒血霉了,谁知道天道索取的代价是什么,有多大?
兔狲气愤极了,挎包都要挠穿了,传音道:“等他们离开了,再追上去收拾了不行吗?”干嘛要用这张符!
林星火摁住它,“你还记得当初干掉的贼头吗?”那时林星火受伤严重,还手时当即就要了人命,幸亏后来收拾剩下的十三个恶贼时她手下留了分寸,不然绝不是筋脉堵塞、杂质遍体这么简单。
这些是她得到功德后才渐渐明白的,其实最初的时候林星火就疑惑过,为什么自己祛除杂质这么困难,但净化蔬果却很容易,再加上给魏春兴两次治疗都用了灵气祛杂的方法,比较之下发现自己真就是最艰难的。第一次魏春兴被黄皮子吸了生机,林星火还不敢使用太多灵气,可第一次给魏春兴治腿需要打通他堵塞萎缩的筋脉,必须得用灵力冲击才有效果,正是这一次叫她确定别人祛体毒比她要容易百倍。后来治疗过的病人越多,除兔狲以外的灵兽们也开始药浴炼体……林星火更加笃定这个猜测。
人为灵首,修者直接杀死普通人的代价太大了。
林星火什么都不瞒着它,兔狲当然也知道这个事情,不然临县煤矿上它就不是只用那点跟逗人完的雷去教训那个牛胜材了,高低得见点血才算。
但狲大爷仍然生气,这条规则有无数的漏洞可以钻,哪里就到使用变种溯符的地步了?
那种好不容易学会了新的符箓,却不能用更不能试验效果,偏偏传承上将之描述的神秘莫测,她就更抓心挠肝的想试一下的感觉狲大爷是理解不了的,林星火也很光棍:以后再不画这符了就是,甚至说这类符她都不学了。
贺庆还讪讪的,也算他们工作失误,一个没看住让这些人闹到人家大队上来。他瞅了眼林星火的脸,心知是不能善了了,但当真不能大喇喇把人干掉,这是要出大事的。
贺庆想到了当初林星火给他们用的符,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便拉着老支书过来跟她商量,黄大壮得了老支书的眼色就把其他人带开了,这些老爷子年岁大了,索性先把他们送回去。
老支书抽着旱烟,冷嗖嗖的问:“这些不是咱本地的人吧?”要是本省人,不会这么横,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但凡是本省的人在下头走的时候绝不敢这么做事。真合全村之力弄死一个工作组,易如反掌,就老支书知道的就有几件类似的事。要不是河滩农场的这些好人经受不住连累,老支书就摁不住杀心了。
贺庆摇头苦笑:“要是咱省的人倒还能摆弄,这些人,包括先前在地区里闹腾的那些人,都是那边大城市里派下来的工作组,人就是踩着别人的头才行的那种‘斗士’,说看不上咱们这儿小打小闹,变着法儿要做出成绩来。”省城闹得更邪乎,直接导致上头发文要求不许武反。
林星火的耳朵正巧听到反孔工作小组的曲组长在说:“如果咱们这次的工作没能揪出一个阶级敌人,没有搞出个大的、激烈的斗争会,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失败!”
贺庆避着人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林星火几个月前给的那张平安符,问能不能像上次那样用符制住这些疯狂的人。
林星火摇摇头,的确可以让这些人保守秘密,甚至还能逼他们以后不再害人。可之前受过他们迫害的人呢,难道就这么算了?况且还有四年时间就要平反,焉知这些人会不会因为这几年的偃旗息鼓而逃过审判?
甚至要林星火猜测,这些人许能摇身一变成为“好人”呢,这种顺势而起的人要是再借着十年后开放的东风过上好日子,林星火觉的自己的心境上来说都不能忍受。
所以,“溯符”她用的冒险,但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