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接着又说:“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亓弋,他只锁定了这一个人,应该是有把握的。之前亓弋接到消息到看守所跟梭盛会面,这件事原本应该是保密的,但很快就被钟提知道了。这段时间我已经把亓弋和钟提的对话反复仔细研究过一遍了,钟提曾经明确提到过,他的信息网出现了问题,梭盛被抓的事情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在亓弋去见过梭盛之后他才得到了消息。而且前几天钟提向亓弋寻求帮助时曾经提到过,跟他联系的是国内的高官。那段视频我存下来了,之后二位领导可以查看确认。钟提虽然很多年没有回国过,但他跟国内一直有密切的联系,他对国内的官员体系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在之前的对话中也能看到,他对咱们这边的称呼虽然笼统,但却很有指向性,比如‘那些警察’,‘边防武警’等等。如果跟钟提勾结的是咱们这边的派出所、边防或者是市局内部人员,他很大概率会使用‘警察’这样的称呼,但他却明确指出了高官。结合钟提说出这话时候的情形,这个‘高官’的级别我推测最少也是在市一级的。”
付熙说:“亓弋过来的时候是我派人去接的,现场除了基层执行抓捕审讯的警员,剩下的就是看守所的民警,市一级的人根本就没见过亓弋,而且因为关系重大,我都是单独去找的亓弋。”
“您不是一直一个人。”海同深说,“亓弋跟我说,当时有一个人出现得太突兀了。”
“确实突兀。”付熙扭头看向窗户,冷冷道,“果然我还是没有你敏锐,你第一次见面就卸了他的枪,确实有道理。”
“毕竟那个时候我谁都不能全信。”海同深说,“当时他说他的关系在省委办公厅,我就已经有了怀疑。我虽然不太知道上面是怎么安排的,但按照常理来说,除去廖厅那样为了任务空降地方的副职,大部分地方的副职都是本地升上来的,您又是立功升职,就算是因为严格执行规定,不让您带秘书接任,派个同样是系统内的文职也并不是难事,省公安厅本来就有自己的办公室,何必非要从省委调?”
“之前施也跟我说你没长这根弦,现在看起来倒是也不算太差。”兰正茂叹道,“你的怀疑没错,但你忘了一点,他姓倪。”
“姓倪怎么……”海同深收了声,愣愣地看向兰正茂,“不是吧?”
“人家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兰正茂语气中带了些许无奈,“像小付这样纯靠立功爬上来的人,能不受夹板气已经很难了。带秘书接任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轮到他。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一点都不新鲜。不是我们倚老卖老,而是你真的太年轻,也太理想化了。”
海同深当然听得出来,兰正茂说的“像小付这样”,并不止是在说如今的付熙,更是在说当年的自己。卧底归来之后,看似荣耀加身,从此仕途通达,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清楚里面的艰辛。熬人的从来不是重案要案,而是人际关系。兰正茂没有背景,没有人替他保驾护航,他几次因为拒绝接受关系而被冷落排挤,浮沉多年熬到了如今的位置,仍旧是步履维艰的。
“那您打算怎么办?”海同深问。
兰正茂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只简单吩咐了两个字:“行动。”
下一秒,停在院内的公务车就被六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了起来。一整套完整的示警流程,逼迫倪元根从车上下来。很快就有高阶军官走到倪元根面前亮了证件,之后将他带离。
“这……什么情况?”海同深诧异道。
付熙:“在这地方向外传送加密信号会有什么结果,你一个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人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吧?”
“啊?您二位对他也有怀疑了?”
付熙轻轻点了头:“阿岗回去的假消息就是一个局,当年钟提用三条假消息试出了亓弋,也造成了杨予然的牺牲,这次我用同样的方法把倪元根试了出来。但是正如你刚才想到的那样,他姓倪,如果我贸然动了他,很有可能连带着让兰副部也失了权,在这个关口,直接负责亓弋行动的人如果失了权,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我这一路过来这么顺畅。”海同深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一旦兰正茂被夺权,那么他手中的所有东西包括亓弋这条线都必须上交,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亓弋面临的就是内外夹击的境地。所谓将计就计,是亓弋将计就计顺着a的设计让海同深赶来,两个人完成了一场大戏,成功帮助亓弋取得信任。而更深层的,则是兰正茂和付熙将计就计,在明知身边有内鬼的情况下还放纵内鬼继续活跃,并接着亓弋的策划,再度将计就计,让海同深顺利到达云曲并成为亓弋的联络人。海同深在缅北那些人面前诈死之后直接被接回了绝对安全没有人敢窥视探查的军区之内,这是给亓弋和海同深这一条联络线加上了几乎无法攻破的防护罩。事到如今,哪怕兰正茂和付熙都被拉下,作为亓弋联络人的海同深驻扎在军区之内依旧是安全的,而他手中的这条线也不会被轻易夺去。就算最后真的博弈失败,中间的斡旋时间也能让亓弋安全撤回。这一场行动,亓弋是最中心的人物,却也是最边缘的人物。一切由他而起,所有人的行动都在配合他,但每个人也都在面对着自己周围的风暴。他是煽动翅膀的蝴蝶,也是撬动地球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