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的伤痕、左侧嘴角不自然的表情,下颌再到脖颈上,不算平整的皮肤,还有几处斑驳的肤色。
“当时走私船上运有违规汽油,固定不牢……海警决定先撤离,回到缉私艇上发现成哥不在……在风暴中电台也失灵了……
“他们就在距离不远的海域,看到那艘走私船爆炸……
“本来阿海已经回到缉私艇上,但没有人注意,他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艘船上,为了成哥……”
那些锥心不忍回忆的话,此时又清晰起来,一句句涌入脑海。
蔡满心定定地看着他,他皱了皱眉头,看似不耐烦,又像是羞赧,侧转了头,不让她再打量自己的伤痕。
她嗔道:“你转过来。”。
他不情愿,还是半对着她。
蔡满心双手扣在他脸颊两侧,迫使他扭过头来。
他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顺从,能感觉她手指冰凉,划过自己的脸颊,包括那些细微的纹路和浅淡的疤痕。
随后她想起什么,用右手捂住他左侧的脸颊。
他皱了皱眉头,想要闪身躲避。可她继续贴近,左手打横,挡住他的鼻尖和下巴。
只有额头、眉毛和右眼露出来。
蔡满心终于明白那种相识却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他的面容仿佛是拼错了的拼图,但这一角依旧和记忆中完美重合。
她如获至宝,惊喜地笑了一声,眼底的泪水却越积越多:“是你吧,就是你,对不对?”
“我……”他甩头,挣开她的双手,还想再分辩什么。
蔡满心不给他躲闪的机会,重又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重重地吻了上去。
她以为一切都被时光的洪流带走,永永远远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梦境中,多少次在夜里推开窗,听着风雨中大海的咆哮,幻想浪涛能带回他的声音。
而此刻她用力吻着面前的人,她太需要一些实际的触碰,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虚幻。
他只有须臾的犹豫抗拒。她的双唇柔软而冰冷,但很快温暖起来,甚至让人觉得灼热。
他低下头,热烈回应,手指穿过她湿漉漉的头发,仿佛将她捧在掌心。
极大的幸福和巨大的伤痛有时如此相像,都让人觉得心肝肺腑被拧在一处,胸膛被压迫,一时间哽咽到滞住呼吸。
“阿海……阿海……”在呼吸的间隙,她轻轻唤着。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声音低得像一声轻叹:“是我。”
唇畔尽是泪水的咸涩,分不清是谁的,如同檐外不息的急雨。
他们此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忌。
终于可以再次感受彼此的温度,将对方真切地拥在自己怀抱中。一切不再是一场梦,不再是一阵烟。
仿佛又回到静夜中峂港的小巷,头顶那盏青白的路灯偶尔闪着,一明一灭。
在梦中,它总是熄灭了就不会复明;在梦中总是看不清他的脸庞,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总是消失了就不会回转。
这些年他们都遇到过陪伴的人,欢笑过,悲伤过,但每次感情结束后,都不会给心中留下深刻的印痕。
只有彼此,是那道深入骨髓的伤疤。
曾经蔡满心觉得自己释然了,心不再痛,可以昂扬面对未来。但此刻那些骨气、那些豪迈、那些年来的孤勇,仿佛都如枯朽的梁木,在心中轰然坍塌。
她不在乎面前这个人的身份,不在乎他的外貌,甚至无所谓他的名字。
心底最深处的嗔痴妄念,叫嚣着张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