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辞本来就一直在喜欢他。
书铺人头攒动,四面八方尽是嘈杂声响,到他们这边,却莫名陷入了古怪的静谧,有某种说不清的因子缓缓发酵。
裴渡垂着长睫,眼底幽暗,划过一丝自嘲。
方才他竟动了贪念,妄想着谢小姐会顺着男孩的意思,哄骗他回答一句“喜欢”,想来真是恬不知耻,奢求得太多。
至于那些与他有关的书……
更多的自厌与颓败涌上心头,在一片蔓延的沉默里,裴渡忽然听见属于她的声音。
谢小姐说:“喜欢……我也很喜欢裴渡。”
就算知道这是一句安抚性质的谎言,他还是难以自制地心口发颤,仓促抬头。
“对吧!”
男孩的双眼瞬间发亮,嘴角高高咧开:“他当时为了保护我,被魔物刺穿过肩膀,即便流着血,也要站在我面前。”
他说着压低声音:“我问过爹娘,他们都说鬼冢一事颇有蹊跷,只可惜没留下任何线索,这才把所有罪名安在他头上。”
谢镜辞暗暗攥住袖子,一颗心紧绷着悬在半空,等终于下定决心,才轻声应道:“我也曾经见过他几次。”
这是一场假戏真做,虚虚实实辨不清晰,看似逢场作戏,其实句句源自真心。
那些话本一定让他很是难受,谢镜辞想把心里的话说给他听――虽然裴渡一定觉得这是哄小孩的玩笑话。
其实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哄一哄的小朋友。
她道:“裴渡性子温温和和的,不太爱讲话。剑术非常厉害,却并不因此觉得高人一等,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男孩少有地得了同好,两眼放光连连点头:“而且他还很好看!”
小孩哪里懂得太多大道理,总共就这么点心思。
谢镜辞笑意不止:“对,很漂亮,谁都不及他好看。”
小朋友说得兴起,视线不经意一转,掠过她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裴渡:“哥哥,你脸好红,莫不是生病了?”
裴渡听见谢镜辞噗嗤笑出了声。
他本就意乱,这声笑轻轻挠在心口上,勾出更为滚烫的火。除却羞赧,心里更多还是从未有过的喜悦,像是糖浆砰地炸开。
感受到她的注视,裴渡别开视线。
“其实他还很可爱哦。”
与之前的言语不同,谢小姐这回带了调侃般的笑:“有时候呆呆的,若是有谁当面夸他一句,裴渡很容易脸红害羞。”
谢镜辞意有所指,裴渡听出话里的逗弄,胸口如被猫爪一抓,把头压得更低。
她真是……
“哇――”
男孩若有所思,细声细气地应和:“难怪你会喜欢他。”
自己亲口说出来是一回事,被人如此直白地点明,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了。
谢镜辞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偏偏有恃无恐,口中仍在接话:“因为他很好啊。”
方才见到那话本时生出的自厌情绪,全因她的话语轰然消散。卑怯的心脏几近枯涸,却在此刻猛地一震,用力冲撞胸腔,徒留心动难当。
周遭极闹也极静,裴渡听见她说:“像他那样好的人,只要见过一面,很难不喜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