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那么多风花雪月,裴渡只不过是靠得很近,对她说了一句话而已。
那句话已经让她很是高兴,谢镜辞懂得循序渐进,不能贪心。
她整理完毕思绪,摸摸鼻尖:“在鬼冢……你经常会这样吗?”
“偶尔。”
裴渡摇头:“谢小姐不必担心。”
多亏有她相助,这次的魔气才能早早平复。
在以往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孑然坐在山洞角落,等待魔潮渐渐退下;若是疼得厉害,那便死死咬住手臂,用手上的痛楚转移部分注意力,一场魔气消去,小臂往往血迹斑斑。
对于独自忍受疼痛,裴渡从小到大都很有经验。
“我之前偶然听说过,能通过这个法子抑制魔气,让你不那么难受。”
谢镜辞笑了笑:“身体好些了吗?”
裴渡点头。
他之前被疼痛占据了绝大部分思绪,如今思潮退下,再想起谢小姐说过的话,只觉恍如梦里。
当裴渡仍是裴家养子时,曾听过来自许许多多人的恭维话。
他们称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年纪轻轻便修为超绝,将来必成正道首席。后来坠入鬼冢,裴渡亦曾见过其中几人。
曾经挂在脸上的笑意浑然不见,人人皆是手持法器严阵以待,站在滚滚淌动的灵力里,厉声唤他“邪祟”或“孽障”,满满带着嫌恶的语气。
这种话听得多了,久而久之,待裴渡深夜从噩梦惊醒,茫然看着鬼冢里遍布的血迹,情不自禁会想:原来他当真已经成了怪物。
相貌可憎、魔气横生、体内汹涌的杀气无法抑制,生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与魔物为伴。
他已经无法回头,被大半个修真界所厌弃,几乎烂进了泥里。在此之前,裴渡甚至不敢去想,会有谁愿意夸一夸他――毕竟这具身体连他自己都厌恶至极。
可谢小姐却摸了他的头,还说他很好。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只要是他,就很好。
语言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的整个胸口都为之一空。
“对了,我之所以来这里,是想告诉你。”
眼下的气氛不大对劲,谢镜辞方才失了态,难免感到些许慌张,努力压下羞赧,正色道:“爹娘寻来了药王谷的蔺缺前辈,特意为你疗伤。蔺前辈与我爹是故交,为人很好,你不必担心。”
谢天谢地,话题终于回归了正常的轨道。
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等裴渡应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大咧咧的男音:“辞辞,我们回――”
谢疏的声音陡然挺住。
在寂静夜色里,这道声响显得格外突兀。谢镜辞顺势回头,见到三抹截然不同的影子――嘴巴和眼睛都圆圆睁着的她爹、若有所思的她娘、以及眯眯眼笑着的蔺缺。
谢镜辞又扭头看一眼裴渡。
她正坐在床边,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裴渡亦是而色绯红,双眼隐隐泛了水色,衣衫与长发凌乱不堪。不管怎样看,这种场景都很能叫人浮想联翩。
更何况,她爹她娘还知道她对裴渡的心思。
要。死。
谢镜辞义正辞严:“方才裴渡身体不适我正上前查探伤势真的不骗你们!”
她说得毫无停顿,叽里呱啦一股脑吐出来,等说完了才后知后觉,这种说辞反而更像欲盖弥彰。
谢疏含笑点头,表而风平浪静,一副慈父模样:“我明白,小渡毕竟是你朋友,理应多多关心。”
下一瞬就偷偷发来传音:“对不住啊辞辞,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们应当晚些来的。”
――才没有!爹你不要自顾自想象一些奇奇怪怪的剧情!
云朝颜点头:“情况如何?屋子里有几缕微弱的气息……莫非是小渡体内魔气暴动?”
旋即同样传音入密:“他有没有反抗?没反抗就找时间继续,得寸进尺一些也无妨。”
――什么叫“他有没有反抗”!莫非娘你已经下意识觉得她对裴渡用了强吗!你女儿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