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遗憾地“啧”了一声:“开枪。”
季庭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猴子一把按进怀里,急促的枪声响起,贴在他面前的胸膛触电般震了几下,一大股血像流水一般浇到脑袋上。
猫咪茫然地瞪着眼睛,傻了。
他忽然想起一段久远的往事。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和猴子同期进队。
猴子狗屁不会,他也狗屁不会,一对废物没人搭理,就组了个双人小队。
他们一起玩,一起拍摄,一起学习,一起闯祸然后一起被罚站。
季庭屿教他打枪,他就教季庭屿骑马。
也是在某座雪山脚下,猴子带着他纵马飞奔,让贪玩的小猫第一次体会到风驰电掣的刺激。
停下时季庭屿没踩实跌了下去,猴子倒挂在马上稳稳地拽住他,当时的情景和刚才尤其相似。
他开玩笑道:“这叫猴子捞月,我的独门绝学。”
季庭屿调侃:“你是猴子我是月啊?”
“可不嘛。你多亮啊,给我照得根本睁不开眼。”
季庭屿莫名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伤感,安慰说:“你也是我的月亮啊,猴子老师。”
可猴子却摇头:“我不行,月亮要清清白白的,我都脏透了。”
他说这话时满脸冷清,仿佛遭受了数不尽的委屈,最后只剩妥协。
季庭屿当时不懂他这样的乐天派还能有什么烦恼,现在想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披上了两层皮。
涓涓血柱从他胸前的“开口”往外流,季庭屿被他抱着摔下马,滚到一个雪坡前。
猴子被射得满身窟窿,但还是用破筛似的身体挡住他,从自己的大腿里挖出一枚芯片,颤颤巍巍地送到季庭屿嘴边。
“这是我掌握的所有……所有证据,足够给他定罪……”
季庭屿看着他,张嘴把芯片吞了下去。
猴子又给他一块奶糖。
“你如果能活下去,见到小羊,帮我把这个给他,说我……我被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羊就是那个腼腆的农场主,猴子喜欢了他很多年,始终没表过白。
季庭屿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涌:“为什么……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向我坦白……”
猴子苦笑,抬起手放到他头顶上。
“我没得选,从一开始,我就是被他挑中,送到你身边的人。当我想反抗时,才发现我的所有亲人都被他控制了……”
“小屿。”他不再和别人一样叫他老大,而是换回最初的称谓,但时间已经再回不到七年前。
“我没有告诉他防风洞的位置,是他跟踪了我……我也没有不记得,你不能吃凉罐头,但他要我把药加进你的罐头里,我实在做不到……”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废物,但还是改变不了我的结局,也改变不了你们的结局,如果我不吹哨子,他会让埋伏的人把大家乱枪射死……”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那我们还是……最佳拍档吗?”
季庭屿用力点头:“当然,我们永远都是……”
猴子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隐约看到自己成为战地记者的第一天,在联盟国的军旗下满怀理想地宣读誓言,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有一个熠熠闪光的未来,却被蝇营狗苟的权利斩断。
他靠在季庭屿肩膀上,疲惫地阖上眼,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我记得你给我取过一个……干干净净的中文名字,能再叫我一次吗?”
季庭屿扯下他的队徽,哑声道:
“孙敬平。”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