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豆昏黄灯光里,裴行阙一手扶着?床,另一只?手抬着?,漫不经心地擦着?脸上的血,看见?他们,他淡声开口:“已经死了?,拖出?去吧。”
话落,他把手里的东西极随意地一抛,扔在桌上:“沾血了?,劳烦替我洗干净。”
是把匕首。
是他自上路以来,一直藏在袖中的刀刃。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周地入楚,在本国驿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点不好看。随行的使臣第二日就来请罪,而裴行阙疲惫地抬了?抬手:“我没有事情,继续赶路要紧,不要想太多。”
从楚国到周地,路程要月余。
而自周地回楚国,要花上十一年。
裴行阙到楚国时,已是二月,楚国虽然居北,但天气也已转暖。只?是裴行阙身体弱,因此身上依旧穿着?他那旧氅衣。
他能回来,明面上的理由是他的母亲魏涟月对他思之甚切,只?是,他撑着?头,笑一笑,想起他回来后?,第一次见?母后?时的样子。
弱不胜衣的女人抬着?枯槁的手,从层层帘幕后?探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来。
他在无数个?湿冷的夜里,回望过无数次的脸。
只?是岁月如刀如刃,把她脸颊上的丰腴刮去,落下深刻的印记,她苍老?憔悴得叫人不可置信。
裴行阙微微仰头,看她,她则盯着?他,看半晌,唇角扯了?扯,最后?也没笑出?来:“回来了?。”
语气清淡,仿佛他只?是去逛了?一圈。
她出?身魏家?,原本不显,但因为她而承恩显赫,从此拿捏权柄,在朝中横行。
她原本就是受尽宠爱的小女儿,更因此被千万人捧着?爱着?,唯一受过的气,大约就是当?初生他时候,被父皇冷待的那些年月。
裴行阙在来之前就没有了?期待,只?是这份冷待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心头还是陡然空出?一块来,他恍恍惚惚地深吸一口气:“是,回来了?。”
女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落座,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见?过你?父皇了??”
自然是见?过了?,只?是这位父亲对他也淡淡的,皱着?眉头,问他怎么如此孱弱,他欲言又止间,裴行阙晓得他是想问那些在周地风传的,关乎他床笫间事情的那些流言蜚语。
他垂眼,又想起梁和?滟。
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她冷淡的侧脸。
彼时她低头,拿着?帕子,正给另一个?男人擦药。
裴行阙没有讲什么话,只?是低低应诺,沉默如一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