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偷香（第3页）

楼下因一把香而闹得不可开交时，佳茹与清安则在房间里练习周杰伦的歌曲，佳茹最近一直在学《爸，我回来了》，起初还只是跟着嘟囔几句，现在差不多会了整首。清安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佳茹其实并不清楚只觉得一听这首歌全身上下就有力了。

一曲终了，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佳茹开门后见到景然神色慌张，还问起前两天她们拿香的事。那天她们没找到祭祖时的细香，便从橱柜底下拿了一把去供妈祖，当时这事正好被景然撞见了。

“香在哪里？”

清安虽未弄清状况，但她猜测大概率是自己与佳茹闯祸了，赶忙从书包里把剩下的两根香拿了出来。她原以为景然会把香拿下去，谁知他却将香折成好几段冲进了马桶里。

“别和人说你们拿香的事。”

晚饭时分，清安与佳茹从大人口中得知那把香的来历，惊得一阵胆寒，好在下午小舅去镇上的店铺买了把新的回来骗外婆说是大舅妈大年初一从佛堂回来分东西时，将这一把香误放在了小舅妈的那袋供品里，这件事这才算了结。

隔天一早，清安与佳茹被大人拉起来帮忙摆供品，迎陆龙王比迎祖先麻烦得多。

一张八仙桌立于门厅正中，各色礼物礼器均不能少，两个铜盆置于桌下，里面需放上新春田里的稻梗来烧，待主桌摆好后，还需用糯米撒上个半圆将主桌围住，在这之后则要在东南西北四角摆上四张小桌，桌上铺红布点红烛放松糕春饼于两侧。待这些全部准备齐全，负责迎龙王的一家人便要在门厅等候龙王队的到来。龙王队伍约莫有五米长，打通的是负责念“龙王书”的老叔伯，这人过去是村里最有文化也是宗祠中最受敬重的人，村里有老人去世也会去请他写挽联，在老叔伯身后则是一支由六七人组成的响乐队，敲锣打镲吹唢呐，将龙王的行踪报告给全村人。

高三层的龙王殿昂首阔步，龙首在前，殿内站满了神仙人偶，殿外则挂着层层流苏与金元宝，古时一般是由五六个壮丁抬着，如今只需将其放在板车上，由两人扶着便可。龙王殿之后紧跟着十台轿辇，里面抬着的分别是龙王与九子，之后是各类小型的祭祀用品。

龙王队伍自宗祠出发，沿后村的老人亭一路向西走，遇见摆供桌的人家便要作片刻停留，待摆桌的人家放完鞭炮后，排头的男人需出门迎龙王轿辇入门，之后点香祭拜，待一切完成后，老叔伯便要进屋念段、唱词，保佑这家人这一年风调雨顺。

清安在饭厅里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便同身旁的佳茹说道：“我还以为轮到我们要大半天呢，没想到还挺快的。”

“欸，是挺快的。”子纯探头想往下看看门厅的情况，奈何却被站在饭厅门口的两位小姨挡住了视线。

佳茹打开一袋薯片，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每家都会设供桌，当然快了，我估计今年也就不到十家吧。”

“这种祈福的事，难道大家不应该抢着来吗。”

“你以为谁都能迎龙王啊，迎龙王的名单是要看谁家给宗祠捐的钱多，大舅前两年在宗祠装修的时候出了好多钱，今年才会轮到他。”

“怎么连祈福都要分个三六九等，难不成没钱就没资格拜神了。”

“也不能这么讲，不过穷人拜神确实没有钱人那么灵。”

“为什么？”清安问道。

“什么为什么，如果灵的话，穷人就是有钱人了呀。”

清安恍然大悟，她佩服地对佳茹说：“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有哲理。”

“欸，是的。”许久未开口的子纯赶忙应和道，虽然她并不是很确定哲理的真正意思。

“你别盲讲唬我了，我就是个小孩子。”佳茹说着吃掉了最后一口薯片。

听到鞭炮声在门前响起，三人捂着耳朵来到饭厅门口，准备看看迎龙王的热闹场景。只见景然、沈德凯迎着龙王轿进门，而年纪尚小的沈茂则由沈鹏程领着站在八仙桌旁，佳茹看他费劲地举着那把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香，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沈佩妍逮个正着。

她悻悻地撅了下嘴，清安见状用气声说道：“你说小姨一个当老师的，为什么这么迷信啊。”

“这和当老师又没关系，小港有哪个大人不迷信的。”

“也是哦。”

说完，两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回门厅，清安发现景然在面对这种民风民俗的活动，他显然不如在城市里那般如鱼得水，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不知所措。但即便如此，清安还是觉得景然比在场的人都要好得太多，尤其是和他身旁的沈德凯比起来。

想到这里，清安浅笑了下，可就是这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却被子纯瞥见了，她沿着清安的视线望去，当最终停留在门厅下方正那个正举着立香祭拜的人时，强烈的不安感从子纯心中喷薄而出。过去这份感情从未令她恐惧过，可清安方才的举动却让她失控了，她害怕，害怕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清安，害怕在自己之前，清安会先获得他的喜欢。

于是，她来到清安身边低声问道，

“欸，安安，你也喜欢哥哥吗？”

霎时，清安惊出一身冷汗，心跳仿佛停跳半拍，她抿了抿唇，僵直地转过头，对上的却是子纯姐透着担忧的湿润双眼。

哥哥，也喜欢哥哥，清安不断咂摸着这句话，难道子纯姐也喜欢景然吗？

清安猛地回过神，不对，子纯与他同岁，在场是子纯哥哥的只有沈德凯，而这件事显然比她喜欢景然更令人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