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巍收起纸笔,掏出一锭银子塞给跑堂的来福:“结账。”
“客官……这,这太多了。”来福掂了掂手里的二两银子。
徐巍不在意道:“无妨,凤仙桥下的姜家布庄在哪,你能领我去吗?”
来福欢喜地眉开眼笑:“得嘞!客官您跟我来。”
来福引着徐巍走街串巷,抄近道到了凤仙桥下。
“客官,这儿便到了姜氏布庄。”
不等来福说完,徐巍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桥边,那里坐着一位纺纱织布的年轻女郎。
——正是姜瑶。
姜瑶正把手中的棉纱上下分开,按照她设计的目数排布,形成梭口。在流水的推动下,织布机转动,梭口的棉线被有节律地推向织口,布帛便一点点地成形。
为了跟上流水织布机的速度,姜瑶灵巧的双手上下舞动,专注地盯着手中棉线,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石墩子上,坐着一位白衣长须的男子,正在描摹她用流水织布机纺布的模样。
谢不言在铺子里,远远望见这一幕,默默放下手中账册,悄无声息地走到桥边,那位长须男子身侧。
徐巍并没有因为身侧多了个人而分神,他作画时很专注,满目皆是所画之人,一笔一画勾勒出流水织布机的形状构造,和桥边织女专注纺布的姿态神韵。
谢不言也很有默契地不出声惊扰,等到画师酣畅淋漓地画完最后一笔。
“徐先生雅兴,作画还是那么精妙绝伦,寥寥数笔就勾勒出画中人的神韵。”
徐巍愕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认识他的人。
他抬头一看,差点就脱口而出:“镇南……”
谢不言当即捂住他的口,低声道:“我公差在身,眼下不便暴露身份。我如今是这姜氏布庄的账房,先生只当不认识我便是。”
徐巍颔首应下。
姜瑶织完手中这一卷布,揉揉发酸的肩颈,立起身来。
“你们两个人在树下谈些什么呢?”
谢不言从容应道:“我远远瞧见这位画师正在画你织布的模样,便过来欣赏一番画作。”
姜瑶提起劲跑过来,想看看画师把她画成什么样,可以要求美颜一下吗?
徐巍来得匆忙,画的是一幅水墨画,重意态而非神似,或浓或淡的墨色在白纸上交错,渲染出一幅意趣横生的织女图。
这幅织女图与寻常不同的是,图上描摹了一架举世罕见,绝无仅有的流水织布机!
徐巍抚手赞叹道:“这台织布机果然如坊间传闻中一般精巧奥妙,能有如此巧思的必定是位妙人。”
姜瑶笑道:“小女子不才,不敢妄贪天功……这只是我偶然梦到的。”姜瑶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借用了后世的智慧提高这里的纺织技术,但并不想把后世发明者的功勋揽到自己身上来。
徐巍没想到,构思出流水织布机这一奇思妙想的能人,竟是眼前这位灵动的小姑娘。
他不禁感叹道:“后生可畏。若姑娘不嫌弃,徐某这幅画作便赠与姑娘。”
姜瑶满心欢喜地接过水墨画:“您画得真传神,回头我就把它装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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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葛府。
葛掌柜刚向葛二公子汇报完这两日布庄的进项,便被一盏热茶迎面泼了一身,还躬身垂首一动不敢动。
原来自昨日姜瑶将软棉布十文一尺的消息放出去,姜氏布庄如愿接到了供不应求的订单,而隔壁葛氏布庄的生意大受影响,两日来才卖出去少许布帛,进项远不如前。
葛二公子阴恻恻道:“不就是个流水织布机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物件,是物件就有坏的时候。”
葛掌柜立刻会意:“小的明白了,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