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日那天上午从林赛家离开的,迪克知道我来布鲁德海文玩了,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很乐意顺便把我从这里捎回哥谭去。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日晚上是我们家固定的家庭聚餐时间,所有家庭成员都要到场出席的那种。我是六月底搬过来的,所以没赶上六月份的那场。从七月份开始,八月、九月……我一共参加过四次了,加上今天就是第五次,眼睁睁的看着饭后甜点从冒着寒气的冰激凌过渡成热乎乎的熔岩蛋糕。
哦对,迪克还告诉我,除了聚餐日之外,重要节日的时候大家也要聚在一起。那这个月就要有两次聚餐了,因为月底是感恩节——下个月还有圣诞节,下下个月还有新年,大概是同理。
新年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悄悄的在心里开心起来。
迪克没有到林赛家接我,而是让我去警局等他。他抱歉的告诉我说最近出的事太多了,堆起来的卷宗厚的像好几本字典。我告诉他没关系,反正我不是什么需要家长时时刻刻看着的三岁小孩儿,自己找到去警局的路完全不成问题。
当我到达警局的时候,迪克正穿着蓝色的警服站在那里,忙得腾不开手脚。一位梳着金色马尾的女警官接待了我。
“喝一杯咖啡等吧,小姑娘。”她让我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然后递给了我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迪克……咳,格雷森警探让你稍等一下,‘一分钟就好!’,他是这么说的。”
她把迪克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我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喝了一杯咖啡——恶,原来江湖传言警察局的咖啡巨难喝都是真的。
我有点喜欢这位身材高挑、长得英气逼人、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温柔的女警官。她看上去比迪克大一些,眼角有很细很细的皱纹。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我把那杯咖啡握在手里,挠了一下耳朵。
“奥莱尔警探就好。你长得真可爱,我有个女儿今年正在上高中,她也像你一样可爱。”
哇。我在心里想,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高中女孩儿的妈妈。
“谢谢。”我说。
她说完这些话就又重新回到办公区去了,我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来警察局,但都不是因为我犯了什么事儿。还好不是因为我犯了事儿,不然也就不会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
十五分钟之后迪克从格子间里走出来,手里挂着外套,急匆匆的冲我走过来。
“一分钟就好?”我冲他挑了一下眉毛,然后伸开手拥抱了他。我有点想他,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迪克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惊讶,随后被惊喜所取代了。
“我也想你,雪莉。”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发现他总喜欢跟我的天灵盖儿过不去。算了,反正我对自己目前的身高挺满意的,也不需要再长高了。而且我挺喜欢亲近的人摸我的头的。
别看我跟不熟的人冷冰冰的,但其实我是个爱跟熟人撒娇的人,小时候就喜欢黏在妈妈身上,长大了也爱在小姐妹面前搞怪。布鲁斯对我的感情释放反应不太大,我感觉他可能不是喜欢小孩儿跟他撒娇的人,但迪克不一样。
从布鲁德海文开车到哥谭市区时间不长,但要再加上从市区到庄园的时间就不算短了。迪克连警服都没换我们就上路了,他说打算等回家再换衣服。我没意见,反正他穿警服超帅的。
我在路上吃了那颗珍宝珠,顺便一提,我特别喜欢这种糖的中文译名,感觉听起来像是需要被捧在手心里好好爱护的东西。我已经好久没吃糖了,乍一吃竟然觉得甜的发齁。我以前本来是特别能吃甜的人,喝饮料都要加全糖的那种。吃着珍宝珠我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林赛对我碎碎念,说雪莉啊,你看你都从丘比特那里收到祝福了,你的恋爱肯定会成功的,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对方。
我真是谢谢她了,虽然这肯定是假的。
但这个念头不知道怎么的就在我脑子里扎根儿了。
后来回家的时候我都一直心不在焉,老想着那句话。我平时其实根本不这样,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让我直到晚餐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我觉得我一定是最近太忙的缘故。恋爱烦恼,月初的独唱考核,寒假前的小组音乐剧选段,还有烦人的墨菲——没一个是不让我头疼的。
哦对,顺便一提,音乐剧选段我们组准备的是《悲惨世界》,我要演爱潘妮。虽然这部剧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爱潘妮,但我总觉得这仿佛预示了我的恋爱结局正如同她一样不顺利。
今天的聚餐杰森是最后一个到的,每个月的今天都是如此,而且他总是看上去闷闷不乐,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暑假之后我们又见过那么几次面,三次是在家里,还有一次是一个月前,我因为某些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的事情跑到布鲁德海文。那是我第一次到布鲁德海文去,只待了两个小时。
迪克知道后顺势说要请我吃饭,结果没想到是和杰森一起来的。后来迪克被公事喊回办公室,送我回学校的人变成了杰森。他把车开得特别快,我以为他可能是半分钟都不想和我多待。那天我们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话,虽然一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无非就是上车的时候他提醒我系安全带,而我在感到有点晕车的时候问他能不能把窗户打开一点,他同意了。
车上放的音乐是维瓦尔第,我没想到他喜欢这个。那时候我刚听了一下午唐纳德推荐的玛丽莲曼森,忽然开始有点想念肖邦的《小狗圆舞曲》。
最后他把我送回学生公寓楼下,我酝酿了一路,最后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为一整个夏天里都没能得到的答案感到惋惜。
他好像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用舌头顶了一下口腔内侧:“没有。为什么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