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市场的时候,也不光是买了菜啊肉啊之类的吃食,也还买了红纸、灯笼、烟花等等东西。白薇是书房子里长大的,历来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装了满肚子的墨水,提笔落笔几幅喜庆的对联便出了手。叶雪衣也极力地在举家欢庆当中找一点存在感,贴对联的时候,她悄悄地溜进厨房里,说着是趁叶抚他们不注意,实则是人睁只眼闭只眼,她偷偷地挖了一大碗米饭,用来做粘合剂。
照着白薇的指示,要在每道门上都贴上对联。
叶雪衣个头不够,便提着两个凳子来来去去。垫一个凳子不够高,她得垫两个凳子才是。虽说她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梨树成了精,化成的人形,但实际上,除了不怕冷热以外,屁大点儿本事都没有。踩在两个重叠的凳子上,一个不小心,从上面跌下落,疼得眼泪直打转。她倒也是倔强,就是不哭出声来,怕厨房里头的叶抚听见了。
张灯结彩的事,在院子里闹腾腾地进行着。
白薇将一盏盏小灯笼均匀地挂在院子里,带着红意的烛光落在各处,照了个透亮,看上去着实是喜庆。这样的事情她是第一回做,但特别开心,或者说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在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一起,是件很容易让人满足的事。
待到厨房里最后一道菜出锅后。叶抚安顿好一切,来到院子里,径直地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把在外面偷瞄情况的又娘一把提起来,然后转身对着院子里闹腾的人喊:“吃饭了。”
菜,陆陆续续地上齐了。
人,陆陆续续地落座了。
秦三月开口问:“老师,要喝点什么吗?”
叶抚说:“书屋里,能喝的只有茶和酒。吃饭时喝茶,总有些突兀。”他抬头看向白薇,笑问:“你喝酒吗?”
白薇说:“一点点,可以的。”
“那,我去倒点酒来。”秦三月从橱柜里,挑了了好看一点的酒壶,便去了库房。
叶雪衣还使不来筷子,用的是瓷勺。据白薇说,这五天里,雪衣打碎的碗能装一锅了。她不安分地坐在哪儿,勺子想要敲碗,被叶抚瞪一眼,便缩缩脑袋止住了。“叶抚,我也要喝酒。”
“不行。”
“你不爱我了。”
“没得商量。”
“小气。小气鬼叶抚!”
不一会儿,秦三月急匆匆地跑过来,惊恐地说:“老师,真遭老鼠啦!地窖里的酒,被偷喝了五坛,二十五斤啊!”
五坛?
不知为何,白薇想起这个数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使劲儿去想,又想不确切什么。
叶抚看向白薇。
白薇也看向叶抚,然后她一顿,惊道:“我可没偷喝啊!”
叶抚笑了笑,“没怪你。”他看向秦三月,说:“兴许是李四李老板拿了一些。之前走的时候,我同他说过,想喝酒去地窖里拿便是。”
秦三月想了想,说:“我们回来的时候,也去了火锅店给他打招呼,但是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啊。”她微微皱眉,“李老板是个实在人,为人处世都很不错,他应该不会瞒着吧。”
秦三月认真了。她心思细腻得很,一认真起来没什么瞒得过她。
“那兴许真是老鼠偷喝了。”叶抚便只好这么说。
秦三月一想到自己和老师辛辛苦苦酿的酒被偷老鼠偷喝了,就心疼不已。她带着十足的怨念说,“以后得养只猫,抓老鼠。”
一说起猫。剩下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缩在不远处猫窝里的又娘。
又娘警觉,睁开眼。小小的脑袋上全是惊恐。它急促地喵喵叫起来,胡子也抖个不停,毛也跟着炸开,在用全身上下每一处大声说“我不是抓老鼠的猫,别让我去抓老鼠”。
叶雪衣童言无忌,丝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又娘,她伸出手指指着又娘说:“我们有猫。”
白薇忍不住问:“又娘,要不然学一学?”
又娘凄厉地叫了一声,眼里居然露出人性化般的委屈。
叶抚笑道:“算了,把地窖封严一点就是了,没必要。”
又娘听见这句话,才算是安了心。它虽然懒,但不蠢,知道这家里,话语权在叶抚身上。有他拍板了,就安心了。
饭桌上,没什么家国大事,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
叶雪衣是第一次吃叶抚做的饭,美味让她感动得眼泪哗哗地。一边掉眼泪,一边没个斯文地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让叶抚说了她好几遍,但她就是止不住。几个激动之间,又打碎了几个碗。一顿年夜饭,尽是在折腾她的事。
不过嘛,他们喜欢的与其说是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不如说是坐在一起。叶雪衣闹腾归闹腾,但是她不无理取闹,听得进话。众人皆知,这个刚睁开眼看人世间的孩子,还有许多东西要去学习。
秦三月是最安静的一个。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菜,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胡兰和曲红绡。她想,若是她们也在,该多好啊。要是胡兰在,肯定要央求老师给她喝点酒,喝点酒嘛;要是曲姐姐在,肯定是独自一人,安坐在那边,感受美味。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想笑,却又忍不住想哭。
她的表现,被白薇看在眼里。白薇在秦三月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名为“思念”的感觉。她想,三月会在想什么呢?应该便是师姐和师妹吧。她轻轻抿了一口酒,这用院子里的花酿的花酒,带着五月天里独特的气息,青涩的甜味与酒味儿交织在一起,从舌头上淌开,落进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