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抚从廊道经过,庾合来到他身边,行过礼后问:“先生,刚才那少女是怎么回事?看其装束,应该是守林人,准确说来是守林人白。”庾合作为中州里,一个王朝的三皇朝,知道守林人白并不奇怪,毕竟人名声在外,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不知道的话反而是奇怪。
“找人。”
“找谁?”庾合正问出来,便立马想到了答案,低声自答:“是周若生吧。”
叶抚看了他一眼。以前,庾合称呼周若生时总是以“若生”称呼,但现在,该叫全名了。
“嗯,是周若生。”
庾合笑了笑,“也是,毕竟她也是守林人。”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问:“那守林人白,先生你如何处置的?”
叶抚看着他说:“如何处置的,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吗。”
庾合顿住了。
叶抚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知道白找周若生做什么,但心里面又打定了要斩破周若生之间的联系,不想去牵连过多。这样的矛盾让他很是纠结,便想着以问叶抚的方式来了解,借以虚假的安抚。
说着,叶抚问:“你知道那少女到底是在找谁吗?”
庾合一愣,然后问:“先生,你不是说了是周若生吗?难道另有其人?”
叶抚摇摇头。与此同时,他清楚了,庾合还并不知道周若生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守林人的一员。“的确是周若生。”
“那……先生是什么……”还没问完,庾合陡然反应过来,“先生是想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周若生是谁?”
叶抚点头,“看样子,你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话没有关系,但是,对现在的你而言,或许知道一下比较好。”说完,他迈步离去。
庾合皱起眉头,看着叶抚远去。他不知道叶抚一番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知道一下比较好”。
他想了想,“难不成先生是在考验我斩断同周若生的联系的决心是否坚定?”
站在廊道上,他望着洞天外。周若生的决绝与近乎自杀般的劝退,实在是让庾合再无颜面去面对,同时心中也蒙蔽了深深的自责,他认为周若生之所以做出那般事是因为自己擅自做的决定。起初他并不明白周若生为何恨自己恨得那么深,后来才知道,自己擅作决定帮她重塑金丹,于她而言,是尊严与人格的践踏,是压死本就心灰意冷的她的最后稻草。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鲁莽,归咎于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她,却擅自做决定。
出于愧疚、亏欠、弥补,他遵循了周若生留给他的信,那封誓死诀别的信,决定斩断跟周若生的联系,也明白了许多道理,明白了自己不仅仅是“庾合”这个名字的所有人。
白的出现与叶抚的一番话让他再次陷入纠结,要不要去了解一下周若生的事呢?以前了解周若生的身份时,只知道她是守林人,不知道其在守林人中到底如何,也无从了解,毕竟守林人这种势力不是说调查就能调查的,这让他一度没有在周若生的身份上多下思索。如今,白的出现于叶抚的一句看似是提醒的话,让他觉得周若生的身份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沉思一会儿后,他还是决定去了解一番。当然,不是通过正在洞天门口接受雪埋的白。他知道,现在的白肯定很招人目光,自己要是贸然与其接近,被人识破身份后,定然会被有心人擅自揣度与算计。想了想,他将这件事告知于窦问璇,让其去探究一番。虽说,最近一直觉得窦娘怪怪的,但是还不至于对其产生怀疑。
这般决定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开始长考,为之后的事做谋划。
叶抚躺在藤椅上,一口茶一口茶地候着。
先前同庾合说那些话,无疑是问看看他知不知道周若生的真实身份,显然,他并没有听到守林人白口中的“陈”,也就不知道。
叶抚想得其实不多,也完全没有什么考验庾合的心思,那还不值得他劳神费力。他只是在想,要是庾合知道了周若生的真实身份是守林人陈,并且是个男的后,会不会同周若生之间断得更加彻底。说来,他还并未去仔细想过,庾合到底是出于什么喜欢上周若生的,如果是相貌与性格的话,在知道她是由男转女的真相后,还会喜欢吗?
这种事情,即便是叶抚也没法说得很清楚,毕竟这不是什么“正确与否”来决定的答案类的事。
躺着一会儿后,他瞥了瞥远处的天,然后闭上眼,没有睡觉,也没有去想事情。这像是一种打消时间的方法,也像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行为。身体上的老有着年龄与修为来决定,但心理上,从来不由年龄来决定。他虽然年纪尚可,甚至可以说是很年轻,但看得多了,知道得多了后,也就更加不愿意去想些有得没得的事,来徒增烦恼。所以说,放空大脑是他消磨时间的选择,或许那显得没有朝气与生机,但无疑是最适合他的,毕竟,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朝气与生机来为自己勉励。
他不需要为他人而活,也不需要为自己而活。为什么而活,对他来说没有意义,这是他最为特殊的地方。
……
房间里,井不停本是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
下着下着,他感受到的一丝呼唤。
从意识棋盘中退出来后,他感知到那呼唤来自谁了——
阴阳家东皇宫第一司守,东方珂。上次东方珂本打算直接到神秀湖去,探究那身无命格之人,但中途云兽之王苏醒,东方珂为了应对东皇宫与云兽之王的纠纷,不得不回到中州去应付,毕竟他是明面上的管事人。他在离去前,将任务交付于井不停。如今,他再次到来。
井不停坐着沉思片刻后,出了门。在洞天门口,他发现了被雪几乎埋完的白,与此同时,感受到多道神念的窥伺,当即,他在原地进行演算,大致了解了过程后,也不管地上的白,径直离去。他知道自己多半已经被认出来了,但是并不在乎,毕竟,这白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洞天的主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掂量的。
井不停也不在乎他们去推测阴阳家又与守林人之间有何联系,莫须有的事情影响不到他。他知道,这些人就是闲着没事干,猜这算那的。
进入缩地成寸阵后,井不停便以独特的神通遮盖了自己的气息,照着东方珂的指示进发。他知道,东方珂找自己多半是为了那“身无命格”的秦三月,这种事情,他自己都拿不准,所以遮盖气息避免被人窥伺。
一番辗转后,他到了百家城另一处洞天区,在洞天里,与东方珂会面了。与叶抚的洞天不同,这里只有东方珂一个人,连一个东皇宫的弟子都没有,更不提侍女之类的了。
这一次,东方珂是以东皇宫第一司守的身份来神秀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