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年沉默许久,“道理我都知道。毕竟,读书人最喜欢讲道理了。但是,我做不到。”
这次,胡兰没有再去问为什么做不到。她已然明白,陈经年和自己的经历不同,他始终是他。一番话语让她懂得,人是不尽相同的,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也不要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曲红绡摸了摸胡兰的脑袋,然后对着陈经年说,“所以,你是来挑战我的?”
陈经年笑了笑,“我知道曲姑娘很擅长打架,一路从中州到东土,让许多天才之辈折服。而我一个读书的,也不擅长打架,以不擅长之事应对他人擅长之事,我还做不到。”
“那你,想要做什么?”
陈经年说:“在你到临神秀湖之前,我极尽演算,料知到你可能会在这湖上的亭子里停歇。”
“你既然已经可以触及事物轨迹了,又为何要执意于我?”曲红绡问。
陈经年低了低眉,“始终没有正面面对过你,不知该如何撇开目光专注到自己的脚下。”
曲红绡看了看这亭子,问:“然后呢,你在这亭子里做了什么?”
陈经年说:“以我最擅长之事,直击你最不擅长之事,这是我能想到的可能赢过你的机会。所以,我在这亭子里种下了一个小世界。”
听及小世界,秦三月便禁不住问:“类似于棋盘世界那般吗?”
陈经年点头,“当你们踏入这亭子时,便已经走进了我种下的这一个文字世界。”他笑了笑,然后拱手拘礼说:“请曲姑娘入局。你也可以拒绝,毕竟这不是你必须要经历的。”
曲红绡看了他一眼,“文字世界么……”
胡兰反应过来,“好你个陈经年啊,居然算计我们!”她一脸恨恨,眼中迸着怒气。她想起之间在明安城的时间,误入了井不停的棋盘世界,而在那棋盘世界里,秦三月付出了昏睡两天的代价,才得以出去。这件事让她想起来,便没由得地感到恼火。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他人支配的感觉。
曲红绡牵住胡兰的手,给她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了看秦三月。
秦三月笑着说:“曲姐姐做主就是。”
曲红绡点点头,然后对陈经年说:“这的确不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但是对你而言是必须要去实现的。”她没来由地想起温早见,没有处理好温早见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困扰,“我不是坏人,但也绝对说不上好人,你面对我,便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我不会把你算计我这件事当作普通的切磋。”
陈经年问:“需要做约定吗?”
曲红绡摇头,“不需要任何约定,那都是自我安慰。”
“你的两位师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曲红绡说:“你伤害不到她们的。”
陈经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请。”
曲红绡表情至始至终都是那个样子,像是旁边宁静的湖面,清澈而又深邃。她轻轻向前迈步。一道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二月招展的柳絮,带来生机勃勃的味道。
晃眼一看后,她们三人便已身在另外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花香鸟语不尽,小桥流水潺潺,人家炊烟徐徐。
是春天的模样。
她们三人站在小桥上。
小桥的景象有些熟悉,让胡兰不禁在记忆里去搜寻,想了想后,她蹲下来,蹲在桥边上,看着底下清澈小溪流里的几尾游鱼。她记起了那个时候,在几个月前,她、秦三月和先生从鞍山离开后,进一个村子前,曾在村子外面见过这样的景象,只不过那个时候暮色沉沉。她想起了那个名叫宋书生的小孩子,不禁去想,他现在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曲红绡轻声问:“胡兰,你的修炼方式便是感悟文字世界,怎么样,感悟到这个世界是哪个字了吗?”
胡兰干脆不蹲着了,便坐在桥边上,也没有去环视周围景象,而是面带浅笑地说:“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世界,最容易让人想到‘春’这个字,当然,也还有‘生机’二字,不过我觉得那陈经年应该还没达到能够构筑两个字的文字世界的水平。而这座世界嘛,生机在勃发,却没有经历过枯败,万物在复苏,却找不到根源,一切就像是做个表面功夫给人看的样子,所以,这个文字世界的字应该是‘假’。”说完,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冲着曲红绡眨眨眼,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曲红绡莞尔一笑,伸手轻轻弹了弹胡兰的额头。
“三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三月笑着摇摇头。
曲红绡便说:“那还是快点出去吧,争取一天把七个家族走遍,之后我就带你们到北国其他地方去逛一逛。”
胡兰听见这个,眼睛一亮,拍着手连声说:“好哇好哇,这个好!”
曲红绡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说:“把你的剑给我用一下。”
胡兰颇有些期待,“师姐你要使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