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抚没有逼她,看着下面的荷园会会场说:“芊芊姑娘同我说过,你是个认真知性的人,向来不会犹犹豫豫。”
“没法事事如意的。”
“你不同我说心里话,是不相信我吗?”
白薇摇头,“只有我怕你不相信我,没有我不相信你。”
“那你到底要藏多久?”
“我不想你知道。”
“或许”叶抚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白薇问:“或许什么?”
叶抚看着她,摇了摇头。他其实想说“或许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觉得如果说出这句话,那么今天将是不欢而散。感情上的事应该是公平的,没有绝对地为了她,也没有绝对地为了自己。
“有机会的话,我是说,如果有合适的机会的话,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吗?”叶抚问。
白薇抿着嘴,点头。
“那,这样的机会有可能出现吗?”
白薇说:“不知道。”她无法说出“没有”的话,她不想让叶抚误会,也无法说出“有”的话,她不想凭空给一个没有结果的希望。
叶抚呼了口气,“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一句名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看来,这句话得真好。”
“什么意思?”白薇不明就里。
正当此时,会场那里人声落定。
叶抚说:“看看首字会吧。”同时在心里说:“你会明白的。”
会场上,人声落定是在陈五六登场的时候。台上的陈五六看上去有些激动,而且是止不住的激动。他的声音都因为这份激动有些颤抖,“告字会结束了,马上便是本次荷园会最后的也是最精彩的首字会了,诸位且静心守意,聆听大儒讲课。”他嘴上说着让在场众人静心守意,自己却是最躁动的。
场间众人心底此刻只有一句话,“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六天的荷园会,从琴棋书画到诗文博论,再经历了杂辩告,如今终于到了这重头戏的首字会了。六天的时间,该体验的都体验了个遍,休闲娱乐也好,学习取经也罢,个人心头持着的事情差不多都落了个遍,在这个时候,全心全意地感受大儒的书中世界,无疑是一种升华般的享受。
陈五六没有说是谁讲课,便下了台,再添一份悬念。
一副桌椅被摆上台。
没过多久,在众人齐齐的视线下,一个面貌寻常,身着儒衫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上台。他就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面向众人。
“他是谁?”
“没见过,看上去好像挺寻常的,就像是个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他坐下来了,难道就是他来主持着首字会吗?”
在没有说名字前,场下没有人认得他是谁。
纷纷议论声,如同一群蜜蜂,或者说蚊子,不胜其烦。
场上那中年男子开口,“诸位。”声音不大,也不浑厚洪亮,也不动人肺腑,很普通。
但就是这般声音,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去。
“荷园会这次的首字会,由我来给诸位讲课。”
真的是他!众人确定了,真的就是他讲课。但这次没有纷纷的议论了。
他始终没有介绍自己,场下的人始终也不知道他是谁。
“荷园会开始前,诸位应当就知道,这次的推荐读书是《石祝》、《浮生绘世卷》和《闲乐》。现在,我要同诸位所讲的,便是三者之间的《浮生绘世卷》之中的‘浮生’二字。”
他的话,分明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样的场景让他们感到熟悉,但又不知到底为何熟悉。他们有些疑惑,这人到底是谁,居然上来便直接讲解圣人的著作。
一直在场下观察分析着的何依依,想到了些什么,但是不敢确定,又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听着。
“人生在世,空虚无定,且论其为浮生……”
一言一语之间,没有起伏的节奏,没有铿锵的语气,没有讲故事那般一波三折。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像是夏日炎炎,私塾里说着“子曰”的老先生,却不同老先生那般惹人倦,像是夜里邻家爹娘教孩子识字,却又不同爹娘那般温声细语。他只是坐在那里,便成了一个世界,在他的世界里同众人缓缓说着他的世界,然后再让那些听明白了人走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