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像要断了气,用自己污秽的残喘嘲弄旁人清净的死路,某一刻卫铮忽而感到一阵空前强烈的愤怒与惊骇,以至于挣破了自己十年来不敢丢弃的伪装一把狠狠揪住了舅父钟曷的衣领,大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究竟还要将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模样才甘心——”
凄厉的声音带着血泪,奈何钟曷却兀自大笑充耳不闻,呼啸的北风就要掀了这宫阙残存的檐宇,也或许不必它作怪这荒唐的人间已是满目疮痍寸草不生。
“‘恰似青霜穿玉楼,又如琼英酿雪风’……”
钟曷低低地吟诵着,陈年之诗忽而在这面目全非的旧都被再次提起,无论谁人听了都会说是古往今来最绝妙的一次讽喻。
“他生时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死时……便注定什么都不能带走……”
“他会声名狼藉地死去……生前所有仰他庇佑之人都会弃他而去……他们会把他踩在泥里……会将他的骂名传扬上千秋万代……”
“他会先我一步下地狱!”
“即便我死也要与他们所有人同归于尽——”
“恨只恨他方思齐死得太早……”
“他看不到……他的儿子和他的方氏……最终……会落得怎样一番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碰——
一声巨响忽而从身后传来,是那破败的雕窗终于被暴烈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无边的黑夜就在外面、气势汹汹将一切吞没,被困其中之人无论如何挣扎奔走也无法看到它的尽头。
卫铮颓然跌坐在原地。
……面如死灰。
第167章
光祐三年元月廿一,长安忽举十万兵向金陵宣战,越日得商州而东望,扬言百日之内必渡长江。
那是一场出乎全天下预料的战争。
北伐方歇不过三月,江南江北都是民穷财尽环堵萧然,金陵再如何衰败也有此前新政之果作底,长安却是日暮穷途败井颓垣没有半点依凭可言,哪来的底气再同金陵缠斗?
“钟曷是疯了……”
兵部之内诸将皆在,便是主司千机府的姜潮和娄风也一并来了,尚书方兴将主位让与主君方献亭,喃喃自语时眉头早已打成了死结。
“他自知已是无路可走,便要同我们玉石俱焚——我军倒不惧与他们硬碰硬,只是……”
……只是朝内的形势已无法支撑他们继续久战。
一来是粮草难以为继,二来更是民心濒临溃散,人都说狗急跳墙穷寇莫追、长安此番分明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们后手不利、若有差池必会招徕坊间更大的怨怒;眼下各地已暴丨动频生,若积而成势则势必更加难以收拾,而若最后当真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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