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沉默下去了,室内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倒映着窗外青灰色的雪光。
“至少你该离开……”
他终于开口答复她。
“少帝已经长大可以还政,即便初时难免磕碰也有太傅范相在旁辅佐……你已替他扛过最艰难的时候,往后的路合该放手由他自己去走。”
“你也不必再替我扛什么……”
“疏妍……够了。”
……他什么都明白的。
她以为此次强召神略还朝他会不满,其实他又岂会不知这是她在天下人前揽过了北伐无功的罪责?与其说她是在代少帝受过……不如说是在豁出一切袒护他。
可——
“你要我一个人走?”
宋疏妍从他怀中撑起身子,反问的语气是不可置信。
“你我已经一同走到今日,你还以为我会独自惜死偷生?”
“方献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她像也习得了改换称呼的绝技、要他知道她的坚决和抗拒,晦暗不明的光影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她那时是否就要哭了。
“抑或你就与我赌一次……”
下一刻她又扑进他怀里,细瘦的手紧紧抱住他、就像抓着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喝那碗药……你也不必做选择……”
“倘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便继续这样熬下去……”
“而倘若我果真有了身孕……”
“……你便带我一起离开好么?”
那是金陵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从子时到五更、飘飘洒洒越下越大,碎琼乱玉满目霜白,一夜便将南都的繁华与残破都遮去了。
他便在这样的大雪里送她回去,迎面而来的寒风正像淬着毒的刀子、在濯缨飞驰的马蹄声中将人割得生疼,宋疏妍沉默着看向风雪载途的前方,熟悉的台城宫墙已然近在眼前了。
二哥早亲自在宫门前等候,看到他们回来时神情格外微妙复杂,依稀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越发替谁惶惑揪心;宋疏妍没说什么,只在下马时避开了方献亭的手而让哥哥扶她下去,飘飞的大雪落在城垣之上,她又要独自回到那座牢不可破的囚笼了。
“疏妍……”
她哥哥已察觉妹妹的神情有些不对,看看她又看看方献亭,并不知他们之间此前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一夜短暂的自由对妹妹来说是怎样的奢侈与快乐,也不知道她最后询问那个男子的问题至今还不曾得到答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