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次他亲至江南除了为接母亲北上、其余更多还是为新君争取士林——宋氏乃江南士族之首,更为文臣清流翘楚,眼下新君深陷弑父夺位之谣传妄议、朝中也因钟党鼓噪而暗潮汹涌,若宋氏兄弟可出言为新君正名并早日重归长安,则许多事料理起来都会变得更为简单。
宋公确有忠君之志,只是却恐其心不坚,此前夺嫡形势最为凶险之时宋氏选择南下避祸便是最好的明证,左右摇摆稍显软弱,于眼下乱局而言却是十分不妙;他此次暂居金陵已与宋氏兄弟深谈过多次,要旨无非在劝其早归西都效忠朝廷,宋澹已有意应允,也算不枉费他在此兴兵之际花去那许多功夫与之周旋。
“是要回去了……”他低声应着,“母亲容我打点几日,停当后便可动身。”
姜氏点点头,又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问:“那疏妍呢?”
他一顿,却是难得显出几分怔愣:“……嗯?”
“我听闻她要回钱塘外祖家了,”姜氏的神情有些微妙,眼底又是了然,“你……不去找她么?”
这一问语气虽缓、说出的话却又十分直露,方献亭一时哑然不知当如何去答,掌心不知何故竟微微出了汗。
“母亲,我……”
他已有些无措了。
姜氏一笑,倒是头回见独子露出眼下这般模样,想起年前他去庐州接她时提及将要转道金陵,彼时眼中就隐隐有一抹异样的光彩。
……分明就是惦记着人家宋氏的女儿。
“我这一生只有你和冉君一双子女……”
姜氏笑而摇头,眼神却有些苍凉悲伤。
“你姐姐被你父亲逼着嫁入东宫,此后便再无一日欢颜……可其实你父亲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一生皆为国事奔走舍身,也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受了多少要命的委屈……”
“……如今又轮到你了。”
“母亲其实也没别的指望,只盼你能过得好些……哪怕到头来也免不了要跟你父亲一样左右为难,起码回到自己家里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她看向独子,神情变得格外柔和慈祥。
“疏妍那个孩子很好,聪明,内秀,心性端正,”她微笑着说,“她生母已故,在宋家似也不甚得宠……但我们并不看重这些,只要你喜欢,那她便是最好的。”
“我瞧得出她对你也有意,只是开不得口……要回钱塘又如何了?你便陪着她去,几日里把话说清楚,就算这几年暂且不能成婚,总也好过什么都不说便让彼此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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