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有劳宋夫人了,”姜氏点头笑答,“也要辛苦你两个女儿,让我再享一享有娇娥长伴在侧的清福。”
一句话说得宾主尽欢、气氛着实和乐美满,偏这时却有仆役上堂,仔细看正是万氏房里的大丫头束墨,进门后便与自家主母对了个眼神,随即又对诸位贵人一拜,扬声道:“禀主母,汪家大公子来了,正在外求见四小姐——”
第50章
话一出口堂上笑语便是一停。
宋疏妍自来对继母一房心怀戒备,当时亦瞧见了束墨与万氏相对的那一眼,一默的功夫便知晓继母心思,是要在姜氏和方献亭眼前把她和汪氏公子的关系坐实,只不知那汪叙是无意着了万氏的道还是本心就要与她为难。
宋疏妍眉头微皱,还是下意识看了方献亭一眼,这回他正看着万氏,神情多少有些莫测;而继母也正在此时开了口,笑问:“汪大公子怎么来了?年前不是就回宣州去了么?”
“说是念着四小姐,怎么都要再见上一面,”束墨也捂嘴笑答,拿眼偷瞧宋疏妍的模样好似当真在揶揄一双爱侣,“人还在外面等着,带了不少礼物来呢。”
“是么?”万氏笑得一双眼都眯了起来,转头又看向宋疏妍,“那可真是心中装着你,四丫头便去见见如何?”
这话真不得体,简直不将她当个正经的贵女看,宋疏妍原本对此等后宅的小纷争并不上心,此刻却因有姜氏和方献亭在侧而格外介怀起来;心底热意退去,她的眉眼也变得冷淡几分,对束墨道:“我与汪公子并无婚姻约定,私下相见却是于礼不合,至于赠礼更是不必,便代我去回了他吧。”
她过去一向对继母颇为恭顺忍让,眼下倒是头回将个“不”字说得干脆利落,万氏在心里骂了句“小娼妇”、想这乔氏生的果然为了攀得方氏垂青而露了满嘴的牙,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挥挥手说:“罢了罢了,便去回了吧,这般贸然登门也确是不妥,下次还需请他家长辈同来才是……”
束墨躬身答是、随即转身下堂而去,宋疏妍却知继母应得这般容易必是还藏了后手,果然不久后她的大丫头又回来了,这次手中更多了一封信,神情似颇为难地回话:“奴婢劝了许久才劝得汪大公子离开,只是这封书信却说什么都要交给四小姐,这……”
那书信以绯色缄札而封,一望便知是绵绵情笺,宋疏妍心下反感更甚,又隐约感到方献亭的目光已落回到自己身上,模模糊糊似是而非,让她想抬头看他却又莫名生出几分胆怯。
“这倒是有趣……”
僵持之际姜氏却忽而开口,一双尊贵的眼轻飘飘地睨着那绯色的缄札,神情似笑非笑。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疏妍这般品貌的自会引得各家儿郎折腰,只是这宣州汪家的行事未免太过孟浪,却是有些辱没了他家的门楣。”
这话说得已有些重、且摆明是护着宋疏妍的,万氏听了嘴角一僵,不敢回嘴只连连点头应“是”;姜氏随手拿起身侧桌案上的茶盏,慢慢抿一口又放下,再开口时目光便落到万氏身上,说:“养女娇娥的好处多不胜数,可其中的为难也同样教人费心,宋夫人如今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儿,可要仔细代她们挑选良婿,莫要被那些个不晓事的钻了空子。”
姜氏虽一向为人和善,可到底也是颍川方氏的主母,当初在灵堂上即便对先帝也是不假辞色,如今对个江南后宅的妇人又能有什么忌讳?敲打便敲打了;万氏如遭掌掴、一张颧骨高耸的脸是红一阵又白一阵,再转看向宋疏妍时眼底的不甘却更为浓重。
——你以为人家方夫人会永远护着你么?
但凡你名节有损……便再别妄想进颍川方氏的门了。
这厢束墨从彬蔚堂上退下来,转头便穿园去了前院,汪叙仍在廊下等候,见束墨回来眼前一亮,后颇有些急切地问:“劳驾,敢问信可送到四小姐手中了么?”
他确是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一身银朱色的长衫格外惹眼,单是站在那里便透出股文人风流气,十分飘逸鲜亮。
束墨对他行了个礼,神情却有些为难,终还是答:“奴婢有负公子所托……”
汪叙闻言会意、眼中亦是一黯,默了默又问:“却不知是哪般缘故?是……是宋家长辈不允么?”
束墨听了这话眼睛一转,面上又做出为难之色,真不愧是在主母屋里被调丨教上了年头的大丫头,说话办事一应漂亮得出了花。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母原是十分盼望四小姐能与君结缘……”她期期艾艾地说着,“只是、只是……”
汪叙闻言一愣,一颗心径直被吊起来,连忙催问:“只是如何?”
束墨也不急着答,只等汪大公子被吊足了胃口才徐徐开口,道:“只是自四小姐归金陵后别家的媒人也常有登门,她、她许是……”
这话就听得很明白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宋四小姐许是又瞧上别人了。
汪叙讷讷应了一声,心下真是万分失落,回想当初在宋府堂上惊鸿一瞥,那真是有美人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此后再看什么翠袖红裙都觉得少了几分韵味,便是这金陵城中一夜千金的平康美人也教人提不起劲来,倘若这朵娇花当真被别人摘去了,那他……
束墨瞧着这位风流公子脸上掠过的落寞憾色心中便多了几分笃定,再开口时戏更足了几分,佯叹曰:“我家夫人说了,汪氏与宋氏乃是世交,公子的品行她也最是信重,只恐四小姐一时想差了会抱憾终身,还盼公子能再果断些、早日将这姻缘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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