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是位样貌清矍的中年文士,白发被整齐地梳拢入鬓角,眼角的细纹很深,看人时目光温润和蔼,却毫无老年人的浑浊,只觉得清明。
桃桃和张琼思从前在学会见过梅先生一次,这回算是久别重逢。
桃桃和小扬子一进屋,中气十足地大喊了声:“梅先生!!”
“学生见过梅先生!”
梅大俊此刻正在伺弄花草,放下了手里沾着泥的剪刀,诧异道:“咦?你们来得这么快?吾还以为你们至少要正午才到。”
短暂的寒暄之后,梅先生领着他们屋里走,和蔼的看着桃桃他们,嘴中却吐露出最恐怖的话语:“这么长时日没见,待会儿定要考考你们的学识,看看你们可曾懈怠。”
四人顿时如遭雷劈。
桃桃心脏立刻停跳:……开学考什么的最凶残了好吗!
蛛娘颤巍巍道:“先生,我能不能不考啊……□□□□a□□□□”她是妖怪,刚开智还没多久的妖怪,最笨了好吗?
梅先生淡定道:“不能。”
张琼思默默揽蛛娘入怀:“乖乖,不哭啊,小乖乖。”
梅先生家中不大,却遍栽嘉木繁华,青瓦白墙亘以绿水,
“吾平生无所好,唯嗜书与花。”梅先生笑着伸手指指点点,言谈间颇有几分自豪,和刚刚那个一来就要开学考的恐怖大佬恍若两个人,“这是四季海棠,牡丹、芍药、这是……”
在指向一团粉色的小花时,梅先生顿了顿,捋须笑道:“这我便要考考你们了,你们可知晓这是什么?”
这就像宁爸爸,宁爸爸生平无所好,唯独爱花,爱酒,爱看网络,爱下棋。可以说是天|朝中年男人之模板。每当家里来人时总要向客人显摆一番自己伺弄的花花草草。
跟着宁爸爸摆弄花草久了,桃桃蹲在这丛小花面前多看了两眼,略一思索:“先生这个是不是扶桑绣线菊?”
“扶桑绣线菊?”梅先生诧异地道,“你竟然知道此花,这的确是从扶桑传来的。”
看着桃桃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赏识。
“不错,看来这段时日的游历的确长进了不少。”
“哦这个你们应当是不陌生了,”梅先生指着不远处黄澄澄的佛手柑笑道,“听闻你们前不久刚从闵地折返。”
“这是佛手柑。”察觉到梅先生的考校之意,桃桃道,“里面肉白无子,味短而香馥最久,置之室内,香气弥久而不散,南人以此雕镂花鸟,作蜜饯果实甚佳2。”
十多个人边走边交谈,来到屋里,梅先生叫他们坐下,又从室内拿出来了一沓卷子,大笑道:“听闻你们要来,这是我前几天便为你们准备好的卷子,做吧。”
末了,还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不急。”
十几个悲催的学生差点儿齐齐淌下热泪来:先生我们不需要你如此上心的!!
谁说古人算数不好的?比如说隋唐之后,我国《开元占经》所载《九执历》中便曾经介绍天竺传来的正弦函数表。这卷子上的题目难到桃桃拼命抓头发,绞尽脑汁,头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做完了,也到了正午时分。
众人崩溃的表情似乎是愉悦了梅先生,梅先生眉眼含笑,大发慈悲地叫他们去吃饭,又叫几个年纪最长,成绩最好的学子在东厢房帮忙批改试卷。
这卷子上都为历算题,题型艰涩难懂,计算复杂,又融入了不少西洋那边儿的几何题型,比如说《授时历》中这个“弧矢割圆术”,即与求解球面直角三角形的方法是类似的。又或者是《授时历》中这个“招差法”。
其中一个师兄批着批着卷子默了,睁大了眼。
将这卷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没错,这上面的确写着“宁桃”的名字,也就是今天上午看到的那小孩儿!
如果他未曾记错的话,这似乎是经他手下批改的得分最高的卷子了。
师兄立即有点儿怀疑人生,以为是哪里出了错,忙又仔仔细细核算了一遍。
没错,的确是最高的分数。
而且这小姑娘答题十分工整,有逻辑,写得一手好字,看着十分让人赏心悦目,这字体他竟然生平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