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这姑娘为何寻了短见?”医女皱眉问。
这姑娘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一道刀气,明显是死志坚决。
常清静艰涩,嗓音几乎快渗出血来:“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李寒宵就是常清静,可他心中却冥冥之中否认了这个答案。曾经在客栈所看到的画面在眼前分崩离析,伴随着谢溅雪的嗓音在耳畔不断回响。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一直想死。”
——“我知道,在她这副生机勃勃的假象之下,是一颗怎样矛盾痛苦挣扎的心。这都是你害的,你害了她,害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到如今不得安宁,日日想死。”
——“你亲手杀了她不说,又自欺欺人,将她困在蜀山。你所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弥补她,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心理好受一点儿。她为了应付你,又要每日做出这副乐观向上的模样。她自己都活得生不如死,却还考虑你的心情,怕你疯,怕你入魔,愿意和你从头开始。”
——“你也知道你害她日日想死,所以你幻境中看到了她一次又一次自戕于你面前。伤害既已造成,弥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儿的自欺欺人。不论你做什么,这道疤还在,永永远远一直都在。”
桃桃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们学校校门口,刚刚放学,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一打开,大家如潮水般涌出,三三两两,或是步行,或是骑着电瓶车,有说有笑。
她看到了她同桌、前后桌,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有的在捧着手机打着农药。有的手里捧着奶茶,嘴里叼着烤肠。
她穿着身柿蒂花的齐胸襦裙,扎着双髻,站在校门前,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之后,疯狂地迈动步子,啪啪啪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挥手,喊他们的名字。
可他们却像没看到她一样。
她急得满头大汗,在他们面前使劲儿蹦跶。
终于,她同桌王怡文好像看到了她,惊讶地问:“你是谁啊?”
“我、我是宁桃。”
王怡文:“你骗人,你穿越来的古代人吧?你压根就不是桃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她的样子?桃桃茫然地想。
伸出手看了一眼,看到了一截轻薄的纱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柿蒂花纹的裙摆,摸了摸梳着发带的双髻。
桃桃一个哆嗦,冷汗顷刻间冒了出来。
“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怡文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
她哭着喊:“我真的是宁桃!”一边用力地去扒拉发髻上的发簪和发带,去脱身上的襦裙,只穿着身单衣,在校门口大哭,胡乱喊着他们的名字。
“王怡文!!”
“周彤!!”
“叶昊!张明宇!!你们等等我!”
我真的是宁桃。
我不是穿越来的,我不是古人。我是宁桃,是三中的学生宁桃。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我不是穿越来的异类。我回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宁桃是哭醒的。
别丢下她,她不是异类。
睁开眼的刹那,猛然间钻入鼻腔的是微苦的草药味儿,桃桃有一瞬的恍惚,目光所至之处,是古色古香的陈设,不远处摆着一架红木大药柜,有学徒正在往称草药,柜台前高高堆着几个草药包。
桃桃动了动手指,顺着手臂看去,手腕已经包扎妥当了。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深重的绝望在那一刻猛然席卷了宁桃的心扉,桃桃空洞地睁着眼,仰躺在床上,灵魂连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心里好像在尖啸,在疯狂的大哭大叫,然而她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喊不出口,只能将这锐利尖啸吞进肚子里,扎得她鲜血淋漓。
桃桃沉默地直起身子,泣不成声。
她没有回去,她又回来了。她宁愿王怡文她们不认得她,她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眼角余光一瞥,宁桃看到了李寒宵。
李寒宵,或者说常清静,少年浑身上下湿透了,乌黑的发丝紧贴着肌肤,面色苍白得像雨夜中的鬼,唇瓣青白毫无血色。
“桃桃。”少年嗓音发颤,眼神空洞,眼角泛红,像是想要看她,又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