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感觉话头有些沉重,姜泠别开脸,声音微扬道:“太阳出来了。”
“嗯。”
太阳出来了,雪要化了。
无论如何厚实的雪堆,遇见炽热的暖阳,总会慢慢化为一滩清水,逐渐消殆在这天地之间。
步瞻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看着不远处那片雪一点点融化,成为一滩将要消逝的水。
“如果……”
她听着步瞻忽然道:
“我是说如果,姜泠,如果有一天朕也消失了,你……还会记得朕多久?”
姜泠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只举得对方的语气很轻,很缓。他的声音、他雪白的身形就像是一道虚无缥缈的风,柔肠百转地拂过她的耳畔,温柔地带起几根鬓发。
她的右眼皮莫名跳了几跳。
姜泠转过头,正巧对上对方那一双昳丽的凤眸。暖煦煦的风将他眸中的杂物拂去,男人的眼底只剩下一片澄澈的、炽热的爱意。
还有几分……她无论如何,都看不大懂的情绪。
那是什么?
她怎么还窥看出几分哀色?
忽有大风至,吹刮地树枝上一片飞雪簌簌。二人不远处就有一棵枝干盘虬的大树,这使得姜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等那雪堆落下来,她已被人拉入到一个宽大的怀抱中。男人的双手冰凉,怀抱却格外温暖,那道温热之感自他胸前传来,莫名其妙地竟让姜泠的心跳声漏了一拍。
步瞻紧紧抱着她,微弯着身子,那一滩雪就这般砸在他的脊柱之上。
男人低下头,轻轻吻住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迎着这呼啦啦的风声,姜泠没大听清步瞻在自己耳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在这狂风结束的前一瞬,听见些许残存在耳畔的低语。
“不要忘记朕。”
“还有……”
“我爱你。”
……
临近年关,西疆这边的战势愈发焦灼。
即便是对行军打仗之事不甚明白的姜泠也能看出来,这些天,步瞻又重新对西巫下了狠手。这一回他几乎是没有给西巫留什么退路,同样的,
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姜泠坐在军帐中,听着帐外传来声息。
将士们都在讨论着,主上这次势必有将西巫一举歼灭之势。
就在此时,有人高声,兴奋道:“朝廷又派人过来了!快去看看!”
姜泠原以为是步瞻从京都调来的将军,却未曾想到,当她掀开帘子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却意外怔住。
是季老师。
他怎么来西疆了?
季徵一袭水青色的狐氅,自马车上缓缓走下来。这么久未曾见,对方依旧是仪容矜贵、气度不凡,他衣肩上的流苏被吹得轻轻晃动,于这一片琳琅声里,男人抬眸望了过来。
“阿泠,”他唇边噙着笑,朝她道,“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