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外。
人影重重叠叠地晕开在她眼前,刺目的烈阳从地平线升起,向这个世界普照它的万丈光芒。
苏蓁蓁被这光晃地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举起手掌遮盖这灿烂炫阳。
空气中朝露的清香和血腥的刺鼻气味交融弥漫,像瘴气一般迷惑她的心。
脑海中的空白被耳中灌进的叽叽喳喳的喧呜声取代。身着青绿罗绮的女子站在那里,竖起耳朵悉心听着人们的议论声,人们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她听不清。
终于,她适应了这光,向上轻眺,一具僵直的女尸悬挂在城楼上,这女尸身材娇小,披头散发,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一阵北风吹来,一缕散发随风飘起。即使离这么远,苏蓁蓁也能看到这女子鲜红的舌头吊在唇外。
她青裙缟袂,未戴珠翠,头上只有一支看起来已氧化得色泽黯淡的极细银钗。鞋不知去了哪儿,只剩一双赤足露在灰蒙蒙的衣裙外面。
尽管苏蓁蓁已随父亲看过无数尸体。见了这场景还是难免心中酸楚,鼻头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满脸稚气的她理了理包袱,收敛了情绪,走向这女尸,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开封府腰牌,手掌一旋,向围观的人们举起:“让一让,官府查案,都退后。”
说罢,几个衙门的差役穿过大开的城门爬上城楼,相互配合着缓缓放下了这尸体。
这位容色清婉的女判官初到神都赴任,便遇上凶案。前来迎她就任的衙役们也被指挥着即时投入工作。
她平日里最见不得穷苦人受罪,更何况这人看起来还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她朝着女孩的尸体暗自发誓:“我定会为你昭雪。”
苏蓁蓁仔细端详着这女子的模样。她五官周正,洗净脂粉,脸色白里透红,又带着青紫,像一丛路边疯长的淡紫色牵牛花,随意便被人践踏了。
她双眼肿胀突出,嘴唇也呈紫绀色,披散的乱发中只露出仍保留惊骇神色的血红眼睛和面颊上的刀刻血痕,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周身皮肤白皙细嫩,死去后的血液止滞让她的皮肤更加苍白,“生来一副好皮囊,可惜了。”旁边的衙役们纷纷叹道。
苏蓁蓁盯着她的小脸,出了神。拨开她的乱发,分明能看出双颊上紫黑色的巴掌印。
这女尸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苏蓁蓁掀开她早已浆洗得褪了色的单薄衣裙,看到她大小便失禁后濡湿的内裤和紫黑色的膝盖,想必是生前久跪留下的印记。
这女尸,生前挨了打还被罚了跪。
“这女子恐是做出了有辱名节之事被父母训责后想不开自缢。”一位衙役紧握双拳,上前一步,站在苏蓁蓁身后道。他唾沫横飞,一句话描述得绘声绘色。苏蓁蓁戴着用布巾自制的防护口罩,手向后一挥斥责他退后,莫要污染了现场和尸体。
苏蓁蓁刚就觉察这女尸好生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经此,她的沉思终于有了结果--这女子衣着破落却难掩她细嫩洁白的娇美容颜,这明显与其穿衣打扮不符。
再者,这女子内裤是由棉布织成,穷苦人家的女子怎得能穿上如此奢侈的面料做内裤?
还有,这鞋,去哪儿了呢?
“判官若是查不出,求助本公子也未尝不可。”一身皓白广袖丝光缎交领长衫从苏蓁蓁身后悄悄靠近,距离一步之遥时站定。
这人沉丽高朗,气度闲雅,腰间束着的同色金丝流云纹宽边锦带,其上挂了一只淡粉色纹银香囊,手上还拎着一只精巧的开片纹白釉高足杯。
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捧着一只青瓷莲花式温碗,内里装着瓜棱形的青白釉缠枝牡丹刻花执壶,壶内想必是刚温好的酒。
“公子是?”苏蓁蓁悠悠道,却并未回头,心想你小子居然质疑我家祖传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