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珞成自然是不甘心的,当他每次看到自己怀里熟睡的江牧时,心中就莫名地燃起了斗志——就算自己认命了,难道让江牧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他回首看着院内的翠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叶桓微怎么会被韩珝偲纳入女官之列?他的心蓦地不安起来——难道她被要挟了,被迫成为韩珝偲的谋臣?
那也不应该啊,我朝女官制早有先例,那她……莫非已经被韩珝偲玷污了?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落在院内的目光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韩珞成走进书房,拿起一卷竹简坐下来看,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看不进一个字。心里只想着:不会的,不会的。若是成为了韩珝偲的妃子,不应该穿着女官的衣服!
桓微啊桓微,他把竹简盖在自己脸上躺在地上,满脑子里都是她刚才的泪水和弱势。我韩珞成,对不起你啊……
院里的竹子摇着凉风,把竹叶送上了阶前。
这天晚上,叶桓微正整理着物件,把一切尽量设置成自己熟悉的样子。
韩珝偲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从身后揽住了她只裹着一袭中衣的细腰。叶桓微自然是生理反应优先,被吓得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缩了一下,手里的书卷掉在地上。
韩珝偲料到她有此反应,却不放手,反而把她揽得更紧了,她就这样靠在韩珝偲的怀里。“什么人?放手!”叶桓微反应也不赖,先意识到了是韩珝偲,继而便拼命挣扎。
“恒儿。”他松开手让她转过身来,把她揽在怀里,温柔地说:“你难道认不出来是孤?”
叶桓微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把他轻轻推开,眼中却已噙满泪水,把韩珝偲看懵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不这样好不好?”
韩珝偲这才想起来她的遭际,心中兀自懊悔,连忙轻轻抱着她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恒儿。”叶桓微又一次推开他,快步走到床边把床头灯吹灭了,踢掉鞋子躺在床上,把被子一扯盖到头,背对着他,假装睡了。
韩珝偲以为她生气了,忙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摇着她说:“恒儿,对不起,孤……”
却听得她似乎在轻轻啜泣,忙改了口说:“孤就在这里陪着恒儿,就像小时候一样。”于是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长发。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凑近了,额头靠着他的膝盖,闭上眼睛睡觉。
韩珝偲满意地揉着她的头发,闭上眼睛,青丝穿过指尖,往事流连入梦……
当年驻扎北城郡的军队恰好遭到烟瘴游民的袭击,众多士兵受伤,军医无暇顾及。韩珝偲不过十四岁,即便是最得皇帝陛下看好的大公子,也只得顶上,所幸并未受伤。
他交了兵便到她帐内看她,却见她靠在床边,脸色苍白。他过去一探她的额头,才知道她发烧了。
“我是怕耽误他们疗伤,就不麻烦军医了,没事的。”她笑着说:“你看,我刚刚还自己用毛巾降温呢,已经好多了。”
她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他帮她脱鞋,让她躺在床上,又要来早春的河冰让她敷着。末了,坐在床边,发现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于是顺着她的头发让她昏昏睡去了。
他也靠在床边睡着了。醒来,她的额头靠着自己的大腿,冰早已化了,融在毛巾里,搭在床头。
那时小小的人,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生一世的萌芽。
如今这萌芽长成了双生藤,一半热切多情,另一半冷艳无情。只是韩珝偲不知道,多情藤可以缠绕无情人,但是无情藤也可以生出刺来,冷不丁地刺伤多情人。
毕竟曾几何时,那无情藤也曾情深义重,而这藤却被现在的有情人斩断了。待无情藤重生之时,自然只有记忆依旧,还有怨念根深。有怨念,自然有酝酿着长刺的一天。
比如说,此时夜深,韩珝偲已经睡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叶桓微一直醒着,心里却是另一个姓韩的人。
夜半梦回,见那块珏沉入湖底,珏中突然飘出了血丝,飘到她眼前,模糊了双眼,一片血色……
过了一会儿,却见血色渲染的画面中,那个湖心的小院落在一片赤红色的天空之下,视线朝院内深入,一个穿着黑色纱罩鹤氅的男子跪倒着,身上伤痕累累,喘着粗气。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龙袍的男子,握着一把龙纹长剑。她还在震惊之时,便见那穿着龙袍的男子把长剑高高举起,猛地砍下!
“不要——”眼前又是一片鲜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