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低下头,轻声道:“轻歌她……她自尽了……”
“轻歌……”叶桓微脑中登时一片空白:正是那名歌女。一时怒急攻心,气血上涌,止不住扶住墙根,临着沟渠,“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主子!”流风忙过来拍她的背,叶桓微连连摆手,抽出手帕抹了抹嘴,一手又抓住了流风的小臂,厉声道:“带我去!”
流风不敢违拗:“是!”便搀着叶桓微,往厢房去了。
叶桓微和流风闯入厢房中,却正好看见平时服侍轻歌的两名婢女,正跪在床前,呜咽着为她擦脸。
叶桓微隐约看到轻歌额头上有点异常,正要往前一步,却被流风拉住了:“主子,轻歌是……是一头撞在桌角上死的,伤口有些难看,你还是……别看了吧?”
叶桓微本来刚吐完,又横遭此变,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主子!”流风也跪在地上扶住她:“主子,节哀吧……”
叶桓微瘫坐在地好一阵儿,才靠着流风的肩膀,喃喃道:“流风哥,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让这些好姑娘,搅到这乱局里来……轻歌已经没了,小玉也曾被打得体无完肤,蓝锶……若是蓝锶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她们的爹娘啊?”
流风知道,叶桓微素来多心,这番话不仅仅是质疑,更是自责,忙劝慰道:“主子,你没错,她们都是叶家收养的孤儿,受了叶家的恩惠,投桃报李,也是本分。况且,主子所谋之事凶险万分,哪里会没有牺牲呢?”
叶桓微摇了摇头:“我曾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公子说,我太过无情。刚听到时,我以为他不过是气急之语……但是刚才我发现,看到轻歌,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如何为她报仇,而是……是,她解脱了?”
她神思有些恍惚,竟自说自话起来:“也是……一个姑娘,手脚废了,五识不通,与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她因为我的事,看不见,听不着,说不了话,不能自由行动,每天瘫在那里,感受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若我是她,只怕还会自尽得更快些。”
“主子!”流风意识到叶桓微语势不对,怕她想得更多,劳心伤神,忙劝慰道:“主子也知道,轻歌姑娘是解脱了,如此伤感,也非她所愿啊……”
“可是如果没有我,她能活得更好的。”她眼中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双目,痛心疾首:“正是因为加入了苍穹,因为替我办事……她本来可以弹着琵琶唱着歌,虽说勾栏瓦舍不干净,但也活着,也闲适……”
想到轻歌以往见面时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轻声,却又极用力,像是在用尽全力反省和悔恨:“可是现在,她躺在这里……躺在这里,周身冰凉,再也站不起来了……她比我还小三岁啊……”说到这里,叶桓微低着头,无声饮泣。
流风本来才止住,被叶桓微这么一番话,又感染了几分悲怆,激涌上鼻腔,也红了眼,却是一句话也劝不出来。
叶桓微这边伤心非常,却能纵情宣泄。而韩珞成回到府中,却还要面对和隐忍。
打韩珞成从蘅琨酒家里出来之后,燕皓便发现不对了。但韩珞成没说,光看脸色,燕皓就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倾诉,而是安静。
岂料一回府,萧兰君便在堂上等着,见了韩珞成,笑着迎上来说:“公子这是去哪了?下人们都说不清楚,我一看,都二更天了,还想叫他们出去找呢。”
韩珞成原本面无表情,见萧兰君笑脸相迎分明是一副最贤妻良母的乖巧模样,哪里看得出来,曾是一个残害他人的毒妇呢?
韩珞成心下已经隐隐有了决定,突然看着她笑了,笑容极其灿烂:“兰君,你礼佛吗?”
萧兰君被他这极其不寻常的一笑唬住了:“这是自然,公子……有什么疑问吗?”
韩珞成接着笑道:“那你,会杀生吗?”
萧兰君登时心下一咯噔: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手心也不由得冒出了汗,与他对视片刻,想从他的目光中找出点蛛丝马迹,却越发心虚:“公子,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