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郁知道,他爱的不是“楚然”,最起码,不是原来的楚然。
原来的楚然眼中只有凌九卿,容不下任何人,可这个楚然,眼里没有任何人。
柳郁第一次见到楚然,是在王府中。
彼时太师府尚还荣华,他与凌九卿也还没交恶,白绵绵刚与凌九卿起了争执,他收留了白,白要当面感谢他。
那时,柳树下,看见了那个眉目清丽的女子,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唯有见到凌九卿的时候才会热切几分,额角的疤鲜红,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好,可自身修养仍在,礼貌颔首道了一声:“楚姑娘。”
她也对他点点头,萍水相逢一场,再没见面。
第二次见面,仍旧是在王府里。
他已是身子残缺的活死人,她……是被凌九卿为了蓄意羞辱而嫁给他的妻。
什么妻,那时,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是凌九卿的棋子,本以为她被派到自己处,会折磨他。
却没有。
她闻到血腥味很平静,甚至还调侃说“往后,我便是你的娘子了”,朦朦胧胧间看着她,似乎和第一次不一样了。
不过,她果然是来羞辱他的!
将他的衣裳脱尽,身上的伤口被看,他无所谓,可是那里,那个将他自尊彻底践踏的那个部位,她竟然也能心平气和的看着,眼底似乎还在评估着什么。
想将她掐死,手却动不了。
当晚,他一直昏昏沉沉,好几次险些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去,也是在这时,有人推了推他。
他猛地便清醒了过来,意识到是她,却不愿理会,本以为她会无趣收手,未曾想她竟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的伤势上,很痛,痛的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叫醒他,只是为了看那个歪歪扭扭丑陋至极的“囍”字。他满眼嘲讽,心中想着:这样的女人,他永不会认她为妻!
本以为……他将在折磨中慢慢等死,她却拿来了药。药并不名贵,洒在伤口上一阵阵的蛰痛,他却再无反应。
然而,她竟敢……竟敢对他大腿根敷药,甚至……还面不改色的将误事的那个部位拨开。
奇耻大辱,终有一日,他定会手刃了她,他想。
她太不温柔了,喂药都是用灌的,掐着他的脸,直接将还有些烫的药灌进来。
还有上药时,她还恬不知耻的说……说“‘小柳郁’比他乖多了!”
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种不知廉耻之言,他一时也分不清是对她的粗俗无礼生气还是被羞辱了自尊生气。
可日复一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有了些许生机,手脚能动了,竟连……那里都不怎么痛了。
不过,他仍旧是恼怒她的,即便她救了他。
这一日,她出门取食了,甚至还说要去勾搭别的男人,问他在不在意。
他自然不在意,他恨不得手刃她,怎会在意!
可是她很久都没回来。他罕见的没有昏睡过去,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梁,不知在等着什么。
也是在这时,她回来了,似乎很生气,他匆忙闭上眼,不想被她看见,否则,她怕是又要得意了。
很晚了,她仍旧给他熬了药,再进来时,她的心情似乎比刚刚好了些,走到病榻前,就要一如既往给他灌药,他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将药碗打翻了,伤口被牵扯到,火辣辣的疼。
他怒视她,要她不要再碰她,话却说不下去了,她的额角有一道很长的伤,还流着血。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也能猜到,王府的下人,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他不认她当妻子,可那些下人眼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他是废人,他的“妻子”自然也任由人欺辱。
突然,心里有些异样。
打翻了药碗,她很平静,就在他以为她再也不愿管他的时候,她却说“今天打碎了盘子和碗,往后我吃饱了你再吃。”
哭笑不得,却……又让人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