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屋子里响起一声疲乏的叹息。
潮湿的水雾中,女子后颈靠着木桶桶沿,闭着眼浸在水里。
终于解决了免税的事情,她心里多少松快了一些,可身体上的劳累还在。
从前兰沁禾对殷姮不以为然,殷姮总是劝她不要入仕,说害怕她受伤。那时候的兰沁禾不明白,做个文官怎么会受伤呢?每日待在衙门公署里,风吹不到日晒不着,哪有受伤的机会。
如今看来,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从皇园出来,她先是去了巡抚衙门跟省里汇报了情况,接着才拖着身子回住处。
她现在太累了,于是婉拒了妹妹过来,现在的自己是照顾不了酥酥的。
兰沁禾睁开眼,她看着雅致华美的房屋,又想起了这几日在皇园里的日子。
哗——水声激动。
她倏地捂住了脸,心中刺痛酸涩。
在有人为了几百钱的税银而奋命时,她在赌局上两个时辰就能玩掉二十两,甚至还为了讨好慕良,买了几千两的瓷玉供他砸。
京师的生活太过奢靡,小时候的兰沁禾跟在母亲和祖母身边尚且还能坚持粗茶淡饭,然而自打进入了贵族的圈子里,因为人人都是王公贵族、人人都比她更加挥霍无度,所以她也渐渐软和了,竟然还觉得自己已然独立于闹市,甚至不知廉耻地去劝诫妹妹要勤俭。
兰沁禾低着头,将脸埋在手里,无颜于世,羞于见人。
她看着身下的木桶,想起了那些劳役的生活,每隔七八日才能去河边轮流清洗,就是这样还有侍卫太监盯着他们,防止这些劳役逃跑。
这般想着,连澡兰沁禾也没有心情洗了。
她快速清洗完身子跨出浴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去拿簪子时,她望着满柜的珠翠金银,愈加难受怅然,最后选了支角落里的木簪,把微湿的头发松松挽起。
慕良这些日子一定担心自己极了,她让银耳去请慕良过来,把晚膳也端上来。
慕良踏入房门就嗅到了一股比往常更浓郁的香味,待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香味后,马上退了出去,等在门口,让夜风把那香味吹散。
那是娘娘沐浴时留下的味道,他不敢放肆。
捧着膳食经过门口的莲儿诧异地看了眼慕良,问道,“慕公公,您怎么不进去?”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就是未来的姑爷,只以为娘娘要和他谈公事。
里头的兰沁禾坐在书桌后,正捡着这几日落下的政务看,听到莲儿的话,便走了出来,果然见慕良局促不安地站在外面。
“怎么不进来?”她疑惑道。
不进来的原因慕良怎么好细说,他红着脸摇头,“正准备进来。”
兰沁禾便跟着他进门,呼吸了外面的空气,从外进入门内,兰沁禾才闻到了室内的香气。
她顿时明白了慕良窘迫的原因。
本想开口调侃逗弄他两句,可设身处之,若是她闯入了慕良刚刚沐浴后的屋子……
兰沁禾以拳掩唇,轻咳了几声,也脸热了起来。
她身上穿着较为随意的常服,黛色的绸衣轻薄,腰间的一条绣带将纤细的腰肢勾了出来。
兰沁禾的身段无疑是极好的,她不像兰沁酥那样绝食,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架子,每一处都优美适宜,像是一只肌肉紧实的猎豹,曲线流畅内敛且蕴藏力量。
夏季,又是沐浴之后,她没有穿里衫,修长的脖颈下露出了半对精致的锁骨,被黛色的衣裳一衬,益发显得肤色莹白。
这是和慕良的白不一样的白,健康且生机勃勃,看起来像是块自然的羊脂玉。偏偏她此时脸颊泛起了些许薄红,愈加美得富有层次。
慕良看到了这样的娘娘,下意识把目光移开,感觉自己的眼神都会亵渎了神祗,呼吸也不安了起来。
“先吃饭吧。”察觉到了气氛忽然变得暧昧,兰沁禾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慕良这几日为了自己和江苏前后打点连夜奔波,她一出来竟然还想着什么沐浴、什么香气……兰沁禾都唾弃自己。
她不能这么想慕良,这样实在是太混蛋、太轻浮了。如今国难当头,满腹淫色,像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