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踏尘心里叹口气,脸上没有显出来,指了指靠近路口的一间草屋:“纪师弟便在那里。”
严墨戟道了谢,也忘了自己还有些头晕,快步冲了过去,推开虚掩的木板门,迎头正好看到手里还端着药碗的冯问兰。
冯问兰刚才听到有人靠近,听脚步声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还道是村民靠近,刚想出来打发走,猛然对上严墨戟焦急又担忧的脸,怔了一瞬,惊喜地道:“东家回来了?”
严墨戟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凝聚到冯问兰手里的汤药上,焦急地向着冯问兰身后打量:“武哥呢?”
冯问兰侧过身让开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严墨戟进了里屋,眼光瞬间凝聚到了靠在床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纪明武神色一如既往,英俊的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严墨戟只是日常的出门归来而已,声音低沉而温柔:“欢迎回来,阿戟。”
严墨戟呆愣了半天,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颤音:“武哥,你这是……?”
纪明武虽然面上如同往常一般自然,可半裸的上身那触目惊心的深蓝色痕迹,让严墨戟心里泛起一层层凉意。
从右侧腰腹开始,深蓝色的花纹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蛇,爬遍了他半边身体,连同纪明武结实的右肩和右臂,都缠绕着这深蓝色的痕迹,让纪明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严墨戟走到纪明武身前,慢慢伸出手去,想去触摸那些深蓝的痕迹,指尖微微颤抖。
纪明武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指尖,心里叹了口气,眸中温柔之色未变,还是如实相告:“毒有些扩散。”
“锦绣门的毒?不是好好地压制着吗?”
严墨戟身体轻轻一颤,脑中忽然回想起那日锦绣门门主突然降临,武哥拼死战斗的画面。
他喉咙像是堵住了一般,鼻窦酸涩,张了两下嘴,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他,才让武哥从潇洒肆意的剑客,变为如今这只能躺在床上、遭受剧毒折磨的模样?
纪明武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柔,隐含着一丝愧疚:“其实,孺心在我摸到龙门时便已经开始扩散了,只是如今才控制不住而已——不是你的错,阿戟。”
严墨戟根本不相信这句话,全当是纪明武在故意安慰他。
他低下头,两只手反手握住纪明武的左手,两滴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严墨戟不爱哭,前世时,从小母亲便教育他,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哭泣只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母亲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纵然家里亲戚来闹事,划伤了她的脖子,她也是自己包扎好,还强撑着给年幼的严墨戟做了饭,尽管手全程都在抖,可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严墨戟前世时,也只分别在父母下葬时痛痛快快地哭过两场。其余时候,纵然有百般的委屈、难过、恐慌,都只是将自己封闭在家里的厨房中,用食物抚慰自己的心,驱散堆积的情绪,收回自己的泪水。
可是现在,他忽然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若非他自己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刻意隔开自己和原身的身份、不肯接受齐王和锦绣门的接纳,武哥怎么会为了自己跟锦绣门门主对上?
——不接受原身的身份,除了给自己带来了心理上的满足感,又带来了什么呢?伤了原身兄长的心、连累武哥生命垂危……
——他一直自以为自己做得比原身要好、自己至少没有辱没这个世界的“严墨戟”这个名字,可是实际比起来,除了做出了什锦食,他似乎也没有比原身好到哪里去……
若是平时,严墨戟从来不会有这种颓废的想法产生;
可是现在,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被剧毒缠身、甚至毒发身亡,失去爱人与家人的恐慌,让严墨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
越想他心里越难过,眼泪抑制不住地一滴滴地流出来,拼尽全力地收也收不住。
因着前世的习惯,严墨戟一直觉得哭泣流泪是懦弱的表现,下意识觉得纪明武这种江湖剑客也是如此认为,不想把自己这一面暴露在纪明武面前。
他抬起一只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可很快泪水再次涌出来,让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这样丢人的模样落入纪明武的眼中。
忽然,严墨戟感到自己握着的那只左手抽走,然后感到一条坚实的胳膊揽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地一用力,把自己拥入了怀中。
侧脸贴着纪明武被一层薄棉襟覆盖住的胸口,感受着武哥温热的体温,严墨戟正愣神时,耳畔响起了一声叹息,随后是纪明武一如既往的低沉声音:
“阿戟,在我面前,想哭便哭——我从前说过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按照惯例,下章周四晚9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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