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麻雀一眼,横抱着双手恍然道:“这些年,我总结出一个道理,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男人都是浮云。”
一直在一旁悄悄偷听她们讲话的夏恒面有错愕,麻雀有些懵了,上上下下错愕地打量着她:“我说,你该不会是打算学李莫愁出家当尼姑吧?这句话不对呀,看破红尘还是怎么的,我记得以前也就傻,怎么现在又疯又傻的?”
楚闻夏瞥了一眼吵闹的会场,云淡风清的说:“我哪能看破红尘,我不过就躲着红尘而已。”
夏恒的表情更加错愕,好奇宝宝似的,耳朵凑得近了些。麻雀见状赶苍蝇似的赶他:“夏恒,大人讲话你听什么呢?这个活动不是你们协会搞的吗?你这个会长怎么当的?去去去。”
夏恒像是粘在地上,站着不动,笑嘻嘻地说:“吴老师,我都安排好了,没我什么事了,嘿嘿。”
麻雀领着她们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楚闻夏坐在她的左边,夏恒则坐在麻雀的右边。偌大的300号人的会场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还有一些晚来的同学站在过道上。而她右边的两个女孩子指着讲台上的夏明亮窃窃私语,无非都是“这个学长挺帅的呀”“是呀是呀,听说还是个建筑师呢,得过不少奖的那种。”
她悄悄偷听,觉得十分滑稽有趣,身边的女孩子声音甚至高了一度:“他无名指上有戒指吗?我今天没戴眼镜,什么也看不到。”
另外一个女孩听出了端倪:“你什么都看不到,还夸他帅?”
邻座的女孩扑哧一声笑了:“昨天看流星雨,我恰巧带了望远镜呀!。”
“那你再用望远镜看看他的无名指嘛”
“那望远镜被莎莎抢走了…她看流星雨都没看帅的那么积极…”
这就是大学,青春洋溢,热情奔放,而楚闻夏甚至不曾拥有这样一天肆意挥洒青春的大学生活,她心中百感交集,还好会场内的灯光只聚焦在台上,她坐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将自己藏在黑暗里,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一丝惘然。
而讲台上意气风发的夏明亮已经切入主题,就好像年少时给她们上课,说话逻辑清楚,侧重点分明,他不是一个喜欢泛泛而谈的男人。
她仔细地观察他,五年过去了,他已经脱去记忆中的青涩,现在的夏明亮成熟稳重,竟让她有些陌生。
可是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故人相遇,她在台下,他在台上,她是他的听众,听他侃侃而谈,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回忆里伤感。
麻雀悄悄的凑到她耳边,低声愤愤道:“我一直很好奇,方菲她什么都不如你,夏明亮为什么就死心眼看上了她?”
楚闻夏反头看了她一眼,开玩笑似的说:“也许那会儿方菲比较像灰姑娘。”
麻雀咧嘴笑,昏暗中眼睛灼亮,而楚闻夏不免自嘲:“风水轮流转,现在我成灰姑娘了。”
麻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你的白马王子快来了。”
楚闻夏开始逼自己全神贯注听夏明亮讲述他的奋斗史,他说他也逃过课,也曾迷失方向,是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职业方向——因为他是那么喜欢设计。
他冷静稳重,聚敛了台上所有的光华,像个发光体,有些感伤地说:“一开始做建筑师,是因为崇拜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为人类历史上留下漂亮的建筑,让人们可以住在漂亮的房子里。可是真的进了这行以后,才发现,才发现当初的理想已经变了样,希望住在漂亮的房子里的人可以过得幸福,房子要牢固,不要漏雨,可以在打雷下雨的时候躲在自己的房子里看风景。以前有个小女孩,家里屋顶漏雨,可是她的爸爸经常不在家,所以每次下雨,她都会搬一个小板凳坐在脸盆旁。有一次她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楚闻夏记得那句话,那时她陪着方菲坐在脸盆旁,方菲一脸沮丧,快哭了的样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眼汪汪,她对着夏明亮说:“夏哥哥,我不想要很漂亮的房子,我只要我的房子不漏雨。”
夏明亮三言两语,大概不想把话题扯远了,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现代建筑的美学意义,并由建筑的基础功能上升到到人类的美学需要,而楚闻夏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一个字也听不进。
果然那个时候的方菲十足的一个灰姑娘,只是时过境迁,贵为千金小姐的她,是否怀揣着当初那个单纯的愿望?
楚闻夏已经不是原来的了,她又怎么可能是原来的那个她?
她们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