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突然被带走,在淮州,最不好过的就是陆知行了。苏怀山虽然没有明确对他说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省纪委那边,还轮不到他陆知行操心,他只需要盯好市纪委就行了。陆知行直接把市纪委副书记于江南叫到了办公室。于江南也是工作组的副组长,梁栋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于书记,不要紧张,今天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见于江南紧张的冒虚汗,陆知行笑着宽慰一句。于江南怎么可能不紧张,先是市纪委书记胡铁军找他,再三盘问,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走了梁栋。于江南认真想了想,坚持说从未见过那两个人。胡铁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别人见了咱本系统的人,跟耗子见猫一样,还情有可原,你好歹也是个市纪委副书记,咋能连一句话都没跟人家说呢?你这倒好,连梁栋是被谁带走的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去跟领导们交代?”胡铁军哪怕是骂的再难听,于江南也只能陪着笑脸,老老实实听着。胡铁军这边刚训完,政法委书记曾宪磊又把于江南叫去了。曾宪磊倒是很和蔼,问得内容跟胡铁军一样。当于江南说出他也不认识那两个人的时候,曾宪磊脸上笑意更浓,拍着于江南的肩膀道:“江南是个好同志,原则性强,又能实事求是,有机会还是可以压压担子的。”对于曾宪磊画的饼,于江南自然要表个态,然后再说些感激的话。可他心里也明白,人家也就是话赶话,说说而已,没必要当真。你又不是人家的嫡系,人家凭什么把资源用到你身上?曾宪磊为什么要特意把于江南叫过来,于江南心里跟明镜似的。无论是胡铁军,还是曾宪磊,他们俩并不关心梁栋的死活。相反,他们俩本就是同一阵营,都是本土系的代表人物。而最近闹得整个淮州市都不得安宁的工作组,明显针对的就是本土系。胡铁军虽然跟啤酒公司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也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比如他的一个情妇,就安排在啤酒公司,拿着丰厚的报酬,连班都不用怎么去上。谁都知道,工作组里,龚瑞祥虽是组长,一般只是统筹全局,工作组大部分决定基本都由梁栋拿主意。真正打到曾宪磊痛处的几个动作,也都是梁栋的手笔。所以,胡铁军和曾宪磊不但不会担心梁栋的死活,而且这本身就极有可能是他们做的局。于江南知道,他能分析到这一点,那别人就也行。他在胡铁军和曾宪磊那边不会有什么压力,但到了陆知行这边就不一样了。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家秘书被人不明不白的带走了,陆知行能会高兴?陆知行笑得越是灿烂,于江南心里就越是没谱。幸好,这时张墨均泡好了茶,帮他端了过来,他就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用以掩饰心中的紧张。“陆市长,那两个人十分眼生,我确定,不是咱们市纪委的。”于江南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一个字。陆知行点点头,问:“当时你们工作组的同志,都没人上前问问?”于江南脸色微变,他在进这个办公室之前,就知道今天绕不过这个话题,就把在心里复盘了好多遍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人到办公室后,只是找到梁主任,然后就向他出示了证件,梁主任看了一眼证件,也没说什么话,就跟他们走了。我们连问的机会都没有。”这些细节,龚瑞祥早就详细的会报告给了陆知行,陆知行叫于江南过来,主要是想知道他认不认识那两个带走梁栋的人。按说,于江南已经给了他答案,但他仍不死心,他觉得于江南毕竟是纪检系统的人,少不了要跟省纪委的人打交道,说不定认识那两个人,只是不方便承认罢了。“于书记,能不能仔细跟我形容一下那两个人的样子?”于江南这时心里已经没有多少紧张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带头的大概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很高,留着板寸头,国字脸,皮肤有些黑。另一个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才参加工作没两年的新人。”陆知行点点头,道:“很好,还是你们干纪检的观察仔细,我问龚秘书长,他就没有你形容的这么细致。”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摞a4纸打印的彩色照片,朝于江南招招手:“于书记,你过来,看看这里面的有没有那两个人?”于江南心中一阵懊恼,暗骂自己,关键时刻,你显摆个甚?这下子好了,不承认都不行了。其实,于江南当时就认出了严文东,他们俩在渭城有过一面之缘。于江南之所以对谁都没有说,只是不想蹚这趟浑水。不管是曾宪磊、胡铁军,还是陆知行,得罪了哪一方,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现在,陆知行都把照片拿出来了,于江南想装糊涂都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陆知行把照片一张张递给于江南,还笑着问:“这些人于书记都不陌生吧。”陆知行问话的这些照片,是省纪委十三个处室主任,这些人于江南当然不陌生,一个个道出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又全部否认。第二摞照片人数要多许多,有些于江南认识,有些他不认识。眼看,照片没剩几张了,于江南的侥幸心理开始占据上风。但是,就在最后五六张,还是翻到了严文东。翻到严文东照片的时候,于江南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就站在那里,默默的盯着照片,没有说话。陆知行指着照片,开口问道:“是他?”于江南点点头。陆知行又确认一遍:“能确定吗?”于江南抬起头,仿佛豁出去了一般,郑重道:“陆市长,我确定,就是这个人带走的梁主任。”:()铁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