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青的额上有细碎的冷汗冒出。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见过太多的暴力狂和“神经病”,打死人的事也见过不少,可这样对家人的是头一回见。付冬云怎么看都应该是和柳浅一路的人,既然利益一致,又何至于这般下狠手?
付冬云也发现柳浅醒了,忽开口道:“你也喜欢看热闹吗?要不要我让你看清楚?”
柳浅动了一下,没吭声了。付冬云像是要践行自己所说的话,走向一旁的柳浅,替她取下了套在头上的黑布口袋。
文仲青凝视着那张脸,那是一张被疲惫和病痛折磨得极度虚弱的憔悴的面孔。柳浅的额头鬓角沾满了乱糟糟的碎发,双目肿胀不堪,下巴上悬着一滴剔透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
虽然没有见到她的手,文仲青更加相信那截小指就是她的。
付临同样也在看她。付冬云抓住他之后还没来得及对他做什么,但对柳浅显然是不一样了。
柳浅是不愿见到文仲青的,但看到文仲青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之后,整个人似乎都燃起了一股求生的火焰。她用沙哑而颤抖的嗓音求道:“救救我们。”
付临不等文仲青开口,插道:“别想了。”
文仲青思索着她这句话的“我们”都包含着谁。如果要说他想救的人,其实只有付临。而付临心里挂着付青山,所以付青山也在他的考虑之内。柳浅自己贴上来,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付冬云在一旁看着,突然笑出声:“你求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能不能出去?”他又摇摇头道:“没见过这么傻的,搭上自己跟情人一起死。”他一瞬间又流露出悲悯的神情来:“你为什么不走?”
文仲青从胸腔里挤出一大口气:“别说那么多了,继续吧。”
再听他这么废话下去,文仲青害怕付临事后得叨念他。他一眼都不敢看付临,就像以前去体校集训之前不敢看文福远。
付冬云没有再拾那根棒球棍,而是空手走到了文仲青跟前。付临这回的反应不如刚刚激烈,文仲青心中只有暗自庆幸。他心里怎么想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蹙着眉头做出一副困扰的神情来。
付冬云忽然抬起腿,一脚照文仲青的大腿上踢了过去。
踢上文仲青腿的瞬间,付冬云感觉就像是用尽全力踢上了一块厚实而坚硬的钢板。那种冲击力直接传递到了脚尖,让人为之一震。尽管文仲青的腿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甚至还要纤细一些。那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让付冬云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怀疑,又一次踢在了同一个位置。
付临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是既忧心有疑惑地望着文仲青。
文仲青这次往后退了一小步,足底似乎没有那么稳了。付冬云欣喜地发现,文仲青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或许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开始重新审视之前的判断,回忆刚刚的一些细节。
文仲青的弱点似乎在他的腿部,付冬云想明白了这一点,毫不留情地冲着文仲青腿上的同一位置狠狠地踢去。他的攻击方式是如此精准而野蛮,以至于每一次都能成功地让文仲青的腿向下弯折和颤抖,数次站立不稳甚至往后跌倒。
“三十了。”
文仲青以手撑地,指腹在粗糙的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和笨拙,看上去疲惫不堪。
付冬云觉得自己的攻击有了效果。
文仲青抬手指着付临,只催促着付冬云解他身上的禁锢。
付临身上的危险物还有两个。文仲青面不改色,对付冬云招手道:“来继续。”
“仲青。”付临忽然开口:“我没办法劝你,你要估量清楚。”
文仲青转过脸,总算肯看他了:“我在为你挨打,你还敢跟我生气?你什么时候能多信任我一点儿………”
付临的眉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紧紧拧在一起,困惑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文仲青的话而放松。
文仲青一双锐利的眼中戾气全藏了起来,无比专注地瞧着付冬云。
付冬云抬起手臂,全身肌肉紧绷着,一记重拳毫不客气地砸向文仲青的胸口,似乎要将文仲青打倒在地。文仲青上身微微一晃,像是又站立不稳,被这一拳打得连退三步,撞上了身后的白墙。
付临牙关紧锁,仿佛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直勾勾地瞪着文仲青。文仲青没有多余动作,摇晃着回到刚刚的位置,准备承受付冬云的下一击。
付冬云觉得他撑不了多久了,手臂往后拉了半个弧,身子也转了过去。尽管他的身体相较于普通人来说略微虚弱一些,但是在充分的准备下,这一拳的出击依然具备了相当惊人的冲击力。
文仲青脚步虚浮,站在付冬云跟前仿佛就用尽了全力,双手低垂在身侧。付冬云瞅准机会,又是一记猛击。这一记拳挥出,付冬云前冲之势不止,顺势转了半圈才收住腿。
付冬云转过身的时候,文仲青已经躺在了地面上。
“仲青——”一旁的付临忽然爆出一声嘶吼。
付冬云嫌弃地用小指塞住耳朵,付临实在太吵了。以他看来,文仲青身为自由搏击的知名运动员,是还能站起来的。
文仲青在硬质水泥地上躺了十几秒,五指撑着上身坐了起来。他看了付冬云一会儿,笑着道:“不错啊,看来是我太轻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