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而至的官军将陆氏余党一网打尽,押送京师,消息很快传回建康。
得知师莲央身死,正在案前批折子是桓羡微微惊讶:“那个妓|女死了?”
伏胤低声应:“是,被陆升一箭射中左胸,伤及心脉,失血过多而死。”
桓羡有片刻的恍惚。
毕竟,他其实并不需要师莲央替他去做这件事,因为他根本不在意陆氏余党叛逃多久,甚至越久越好,总归死的是士族,不是他的子民。然而她有求于他,他看在栀栀的面子上便也允了。
又哪里会想到,她竟会因此而丧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这个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栀栀好像很喜欢她。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这件事,先不要让皇后知道。”
如今婚期已定,即虽还没有正式举办婚礼,但阖宫皆称呼薛稚为皇后。
自然,这也有桓羡的私心,是想令她早日接受这个身份。
伏胤应了声“是”,又道:“陆韶身边那个叫江澜的侍卫好像和她有些私交,我们的人赶到时,他把陆韶捅了个窟窿,又欲劫尸逃走,被拦下了,眼下,正在执送京师的途中。”
“不必为难他。”桓羡道。
顿了顿又问:“她可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没有了。济阳江氏女这个身份是她冒名顶替,属下愚钝,其真实身份与姓名暂不可考。”
桓羡点点头,心中竟也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戚。他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想办法查到她的身份,叶落归根,把她葬回故乡吧。”
半月之后,除夕前夕,押送陆氏叛党的囚车驶回了建康,陆氏及其同党全数被下狱,由御史台审问。
朝中开始人心惶惶,毕竟,以陆升前尚书令的身份,朝中许多官员都与其有过来往,甚至多多少少也参与过陆氏的密谋。便十分害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
陛下的狠戾与刻薄他们也是知道的。本就是打压士族的时候,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何钰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无它,陆升起事之前其实拉拢过他数回,他也隐隐心动,却被专门回门的女儿耳提面命一般教训了一顿,这才没有参与进去。
朝中人心惶惶的同时,玉烛殿中的天子本人却显得格外淡定从容。每日不过偶尔过问一下婚礼的进度,亦或是在寝殿中逗弄新得来的女儿,仿佛并不在意陆氏的叛乱一般,十分惬意闲适。
除夕的前一日,御史台来禀,称陆韶请命,想要求见陛下。
考虑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桓羡大发慈悲,前往诏狱见了他最后一面。
往日风华江左第一的清贵公子此时蓬头垢面,肩头腋下渗出的鲜血为素白囚服染上妖异的红,是被江澜以剑刺伤之故。
闻见狱卒通报,拖着沉重的锁链行到狱门前向天子行了最后一个跪拜礼。
“陛下还愿来见臣。”他道。
桓羡拂去玄色貂裘上沾着的几粒霰粒子,皱眉未言。陆韶又苦笑道:“臣知道,陛下其实从未将臣放在眼里。若说兰卿还曾有幸被陛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臣却是连被陛下针对打压的机会也没有。从头到尾,都是彻彻底底的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