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珪点了点头,没做声,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身边的杨家管事见石珪又再次沉默,也只得再次后退一步,陪着石珪站在一起沉默着。
周围一起陪着等待的衙役们,着急回家再睡个回笼觉,于是就纷纷开口,劝慰了几句。
杨家派来主持出殡的人,算是个有能力手腕的人。也连忙开口招呼围着棺材的亲属家眷,说是不要在此地耽搁太久,要不会耽误了下葬的时辰,让众人赶紧上路。
然后指挥着杨家下人,赶过马车来,接了一众亲属家眷上车。又安排拖着板车的家丁下人,把棺材抬到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又再留下两辆车马,专门负责送衙门里的诸人回城,亲自一一将衙门诸人安排上车,这才与县衙里的诸人告别,目送马车远去。最后,又亲自请石珪登上一辆马车,尾随在杨家队伍之后。
如此这般安排一番之后,才让变得井井有条的送葬队伍赶紧出发。
于是杨家出殡的一行人马,开始扶着棺材,从东门外顺着城外的道路,一路南下,见到了县城城墙的东南角,再折转朝西,过了县城南门,再转向西南,走上一两里,就看见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耸立在眼前。
这山十来丈高,紧邻着漓龙江,漓龙江从苍梧山奔腾出来,在宝华山脚下拐了几个回头弯之后,就往东面奔流而去。
这山的东面,是一面陡峭的悬崖,站在崖顶,朝东望去,就能看见漓龙江十景之一的“九曲八弯连成海”。
由于崖顶所在的视角,仅有十来丈高,于是在崖顶之人眼里,那拐了几道回头弯的“九曲八弯”江段,就连成波光粼粼的一大片,让人仿如置身于大海之上,波澜壮阔,水天一色,这就是所谓的“九曲八弯连成海”。
更奇妙的是,在漓龙江几个回头弯的江段之中,有一座黑黝黝的小石山。从宝华山东面崖顶望去,那小石山就仿若一只巨大的乌龟,正在抬起脑袋嘶吼。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要在每天早晨,爬上宝华山东面崖顶,往正东方望去,就会看见太阳,从那小石山的背后升起,仿佛是一只灵龟托起了太阳,而这就是漓龙江十景的另一景“灵龟托日”。
那杨家的家族归葬之地,就在宝华山的西南面,也可以看见宽阔的江面。
众人在宝华山的北面下了车,然后打起火把,由几个家丁扛了棺椁在前,杨家亲属家眷带着下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就往杨家的家族归葬之地而去。
石珪也不想真的全程陪同杨家出殡。于是,只跟着众人去看了一眼下葬的位置,自觉可以交差应付,就算自己完成了任务。
随后,石珪跟杨家管事的说了一声,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地点之后,就独自离去,准备寻个地点抛了那玉牌。
这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夜幕逐渐消退,虽然天空中仍然是星光点点,但头顶的天幕,已经开始泛起了蓝色。
石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涌进胸膛,冲淡了些石珪心中的郁闷,不禁让石珪振奋起来,于是一抬脚,就往东面的山崖而去。
等石珪爬上宝华山的东面崖顶时,不禁扭头往东北方向一看,就看见平苍县城西城门那熟悉的影子,正在清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此地相距西城门,也不过四五里地。
石珪再往西门的西面看了看,想找找遇见白衣少年的所在,可惜目光所至,到处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遇仙地的所在之处。
石珪只好扭过头来,看着眼前浩荡的江水,叹了一口气,想不到里许之外遇仙得机缘,如今福缘浅薄,又要在此处,抛弃机缘避祸。
伸手从自家胸前内包掏出玉牌,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扬起手准备扔掉玉牌。
石珪这厢刚抬起手,想将玉牌远远扔下崖底的漓龙江里,但这时又在心里犹豫起来,这仙缘真要扔了,就太可惜了。
石珪暗自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玉牌是从苍梧山遇仙而来,也许自己也该把它放回原来遇仙的位置上,还是再等等,另找个时间,去苍梧山那边,再扔掉吧。
石珪这样想着,心里又才好过了些。顺手把手中的玉牌,又揣了回去,然后掏出那枚浅蓝色的珠子,放在手心把玩着。
石珪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见百十丈宽的漓龙江面,在平苍县南面的大地上,来回纵横,仿如一条巨龙在大地上蜿蜒盘踞。
几段宽阔的江面,在视线里左右相连,形成一片汪洋,水汽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缠结成一片薄薄的轻雾,像长长的绸带飘动着,如梦如幻。
极远处的江面形成了一条线,和泛起鱼肚白的深蓝色天幕相接,天空中的星光熠熠,水里的波光粼粼,皆隐在轻雾中,星星点点的闪烁着,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是天上的星光,谁是水中的波光。
极远处的天幕上浮现出了柔和的鱼肚白,不断地扩大,它的底部则微露着淡红色,四周的轻雾也开始发白,水中的一块黑黝黝的,像灵龟一样的石山,开始变成了淡红色,映得周边的江水也跟着发红。
石珪被这一幕深深吸引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
片刻间,东方的天空就发红了,从灵龟石圆弧形的峰峦望去,那块天幕红得最浓艳,好像燃烧着的火焰正在蔓延扩大。
就在这一刹那间,灵龟石背后,极远处的江水与天幕之间的交际处,出现了太阳的一条弧形的边,并且努力地上升着,慢慢变成一个半圆形,放着强烈的红光,把周天的黑暗撕得粉碎。
那红光迎面照在石珪的身上,将石珪挺拔的身躯映得通红,身下影子被拉扯成长长的一条,映在了身后缓坡上,仿佛燃烧起来的松林里。
石珪眼睛被初生的红日光焰刺激着,微微感到疼痛,但石珪仍然目不转睛盯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