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雨果说过,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
卓文轩没有“法兰西莎士比亚”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和境界,他只知道,自己为欲望和贪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漫长的铁窗生涯,没有自由,度日如年,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八小时睡眠、八小时劳动、八小时教育的生活铁律,牢牢束缚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简直要把服刑的犯人都逼成苦行僧。
监狱里面没有尊严,没有隐私,形形色色的“罪人”同吃同住,穿着同样难看的囚服,就像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一样关在铁笼里。遍布角角落落的摄像头,24小时全天候工作,令你无所遁形,哪怕上厕所都不自在。
从苦逼练习生熬过来的卓文轩,能屈能伸,心理素质过硬,无论是监规纪律,还是劳动改造都能忍受,唯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来自毒品戒断的折磨。
监狱条件有限,不比强制戒毒所,药品稀缺不说,还经常断货。在这里戒毒,没什么好办法,完全是靠个人意志,硬挺干戒。
毒瘾发作时,文轩经常疼得满地打滚,以头撞墙。这种时候,管教往往会命令同监舍的狱友,将其五花大绑;又或者兜头浇一盆凉水,助其恢复理智。
自然戒断的痛苦,蚀骨焚心,常人实在是难以忍受。文轩有时候想不开,也会产生轻生弃世,自我了断的冲动。
在这高墙铁网,戒备森严的监牢,想越狱是痴心妄想,想死同样不容易。凡是裸露在外的设施,基本上都被磨去棱角,一切有助于自残的尖锐工具,统统绝迹。哪怕你想找块玻璃割腕,都没有机会,因为监狱没有镜子,想臭美只能看锡纸。
人活着,总需要一些信念来支撑自己走下去。令文轩放弃自杀念头,继续苟且偷生,是一次“升舱”事件。
文轩所在的监舍,摆了四张木质的上下铺床,一共住了八名犯人。心高气傲的他,不屑与鸡鸣狗盗之徒为伍,除了集体活动之外,很少跟这些先一步进号子的“前辈”搭腔。
有一天,位于他下铺的老丁,突然喜滋滋地收拾起铺盖及个人物品,临走时还不忘得意地朝大伙“撒呦哪啦”。
文轩跟这位小贪巨腐的区委书记没什么交情,还以为他刑满释放。后来,听同一牢房的狱友闲聊,才知道人家是“升舱”,换好地方了。
燕山监狱坐落于北京燕山东麓,占地极广,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天干,划分成十个监区。这些不同的监区面积有大有小,分而治之,严格实行全封闭管理,俨然如一个微缩社会,独立王国。
监狱里犯人的待遇不一而足,竟然跟“级别”、“身份”挂钩,像落马高官,社会名流通常会被分配在“甲乙丙丁”四个监区,他们可以住单间,可以看电视,放风时间相对宽松,劳改任务也比较清闲,据说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开小灶。
了解到内情的文轩,心灵受到一万点伤害,自己好歹也算是家喻户晓的社会名人,居然发配到“癸”字号监区,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人一生下来,就要分个三六九等,没想到进了监狱也未能免俗。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统统都是狗屁!
失足艺人不是无脑愤青,他郁闷归郁闷,很快从中受到启发,找到了人生的短期目标。
老丁官职不大,背景一般,撑死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苍蝇”,既然他可以找关系“升舱”,活得更滋润一些,自己为什么不能有样学样。
文轩不想再与这些卑贱的犯人挤在同一屋檐下,不想再为他们打扫臭烘烘厕所,不想洗澡时被猥琐的目光注视,更不想被监舍的老大欺负。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排除万难,尽早离开最下等“癸”字号监区,搬进高干牢房。
人一旦有了奔头,精神状态立马不一样。文轩一改往日消沉厌世的表现,积极劳动改造,天天汇报思想,想方设法巴结大队长、中队长、管□□等一干领导。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在母亲妹妹面前卖惨,拜托她们上下打点,尽快助其脱离苦海。
卓家大公子个性要强,很少开口求人,如此声泪俱下地恳求,显然在狱中过得生不如死,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文君母女纵然心里再有怨气,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折磨吧。
母女俩一回到家,就展开专项行动,四处打电话,托关系。为了防止卓父阻挠,娘俩达成秘密协议,此事绝不能让老头子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母女二人求爷爷告奶奶,开始找门路的时候,遛弯归来的卓越恰好听到只言片语。
卓父虽然坚决不去燕山监狱探望儿子,不代表他与长子彻底决裂,一点都不在乎对方。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早已被无尽的思念所取代。他现在不求文轩将来重返社会,能有多少出息,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老卓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不愿暴露脆弱的一面,识趣的下了楼。
国民小花发动人脉,广泛撒网,足足跑了一个月关系,始终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秦明监狱长铁面无私,态度非常强硬,请客不去,送礼不收,拜访不见。
监狱方面走不通,文君只得另辟蹊径,试着从公安部,从秦明的上级
找突破口。令人失望和费解的是,卓文轩就像是一坨臭狗屎,没人愿意插手帮忙,接触到的三位公安战线领导一律避如蛇蝎,拒人千里。
经历了无数次碰壁之后,文君不得不承认,自己能量不够,阶层太低,无法帮大哥实现换监区,住单间的小小愿望。她哪里知道,京圈大佬马商隐会在背后搞鬼,已经拜托秦明上级的上级打过招呼,非要让文轩在“癸”字号监区蹲满五年,吃够苦头,才肯罢休。
监狱的生活规律单调,波澜不惊,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每天盼望着,期待着“升舱”的文轩,迟迟没有等来喜讯,反倒是上次卧谈八卦的两个老油子得偿所愿,一个调到“丁”区,一个调到“戊”区。
文轩从妹妹闪烁其词的回复,毫无意义的廉价安慰,便猜到了的结果,看来自己这个小人物,终究是享受不了高干待遇。
望着高压电网外,自由飞翔的小鸟,卓家大哥特别羡慕,有种心如死灰的绝望,不知这种日复一日的非人生活几时才能到头。
人在辉煌的时候,身边往往全是朋友;而一旦落魄,恐怕连条狗都留不住。沦为阶下囚的昔日顶流,深切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他服刑的半年时间里,除了家人不离不弃之外,再无人关注,无人问津。
令他打死都想不到的是,李慕白这个冤家对头,居然会跑到燕山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