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恋
识海里,不晓得外界是非的定海神针,正傍着水纹在海底小憩。
器灵的针状身形虽细小,任谁都看不出其表情来,但无情掌控着此间一切,所以对它心里的惬意与满足都感同身受。
随着无情发出那一句通告,水纹蓦地从海底消失,等其身影再次显现时,已是跨过长空,在识海边缘待命出击了。
水之法则本来便是无情的私人物品,他予取予求并不需要与外人打招呼,但无情还是知会了一声,就是考虑到冷不丁拆散它俩之后定海神针的感受。身为此间主宰,无情能如此礼贤下士,定海神针自当感激涕零,但亲爹从身边突然被摄走,换谁也不能平静接受啊。
“主人,您…这是要干嘛?”定海神针斗胆找上无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有一事须你爹相助,故致你父子暂时分离,你
且莫急,你爹去去就回,要不了多少时间。”
“爹爹身娇体弱,恐难达主人之需,针针不才,愿以身相替,为主人分忧。”定海神针没有手脚,不过凭其针身的弯曲幅度来揣测,它应该是在躬身行礼。
“噗…”无情错愕地喷了一口口水,“谁…谁是针针?”
定海神针扭动着纤细娇躯,恬不知耻且悠然自得地回道,“就是我呀。”
“你怎么给自己乱起名字?”无情这话是用吼得,因为他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属实难受。
“这不是针针自己起的,是爹爹给我起的。”
“放屁!”
被无情一骂,定海神针顿时老实了,它瑟瑟发抖地杵着,不敢再发一言一语。
水纹是无情悟彻水之法则后,所得的具现化印记,谁还能比他更了解,那根本就是个死物,实则等同于是无情的另类分身,只有在他的操纵下,才能有所言行。也就是说,无情之前经历过的那两道水之法则,也是受某个莫名存在在操控。
水纹与无情百分百相通,定海神针与水纹之间的互动,无情若想知道,都能一清二楚,但他不想窥伺定海神针的隐私,故而从未参与过二者之间的过家家。现在看来,这定海神针是得了癔症,竟真当水纹是活的,而它这幼稚的新名字,估计便是在过家家的时候,借水纹之口给自己起的。再这么玩下去,这器灵就要变成恋物癖了。
无情揉着太阳穴,他很头疼,身边尽出现问题人士,小侍佛的心理问题还没解决呢,这定海神针又添了毛病,这器灵就待在他识海里,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以后不许叫这个名字,你若不喜那四字称呼,可称自己为如意。”
听到主人亲自赐名,定海神针也是雀跃,不过它犹豫了再犹豫,终是鼓起勇气,糯糯地推托道,“谢主人赐名,可是…可是…如此便辜负了爹爹的苦心,还请主人恕针针不敢从命。”
无情瞪了定海神针一眼,懒得跟这玩物丧志的东西继续分说,他招来水纹,控制其发声道,“主人之言胜过天,你这忤逆子竟敢不尊,真真是胆大包天,还
不快快悔过。自此刻起,谨遵主人之命,汝便更小名为如意,大号仍为定海神针,不得再起旁的幺蛾子。”
“呀,爹爹竟然又说话了,呜呜…”定海神针激动坏了,它贴上去弯下针身摩挲着水纹,同时哭哭唧唧地念叨着,“自前次给孩儿起了名,爹爹便再也不曾言语过,可把孩儿枯寂死了,还以为是哪里惹到爹爹生气了呢。呜呜…承老天开眼,蒙主人垂怜,今日爹爹终于又说话了。呜呜…”>>
敢情这器灵的癔症只发作了一次,还好抢救得及时,无情趁热打铁地追问,“你爹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这小精神病慌不迭地点头应道,“记住了呢,针针…哦不…如意以后一切都听主人的。”
回完话,定海神针便专心致志地蹭水纹,这举动把无情看得特别膈应,因为它蹭得太温柔了,软得能让人遐想到暧昧,无情已经不止是起鸡皮疙瘩了,连头皮都发麻了,他立即甩出一巴掌,扇得它俩一拍两散。
“它是你爹,你可不要与它搞出什么不伦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哼!”
教训完定海神针,无情又把骷髅头摄来,这家伙假装还未睡醒,当面呵欠连连且睡眼惺忪,可是无情一眼就将骷髅头的表演看穿,他指着面前这俩小玩意儿,问骷髅头,“它俩黏腻成这般,你可知晓?”
同在一片天地里生活,神通广大的骷髅头怎能不知情,但他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要爽利。
“你不要装傻,以后给我看紧它俩,如果出了龌龊事,我唯你是问。”
“你记住,以后千万别特么再来找我,老子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骷髅头望天喊了一嗓子,也不知是在抱屈还是在发牢骚,无情瞪了他一眼,随后就出了识海,留下惶惶不安的定海神针,但这小东西只是害怕了一阵子,便又贴上水纹好顿蹭。
“你记住,以后千万别特么再来找我,老子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骷髅头见状马上嘟囔了一句,不过他的管教也就到此为止,器灵听或不听,骷髅头都不
想再深加干涉。
并非是定海神针有何不良居心,实则是无情不懂,器灵的这种心态类似于小狗恋。蒙昧生物出生后,都会记挂住第一眼所见的生物,其后时时恋畔左右,最常见的实例便是新生小奶狗,总会围绕在主人或者母亲身边,对于蒙昧生物的这种追随,便用小狗恋这三字以概之。
定海神针被彻底洗刷了一遍,虽然文殊在洗脑方面占了先机,但器灵身上的识海烙印太深,所以其主观上更认同无情对它拥有主权,而后者当时信口开河,不仅给它编排了个身世,还给它指派了个爹,这才是造成定海神针心态转变的始作俑者,致使它过分地恋栈水纹。追本溯源,罪魁祸首实则是无情,可他并不自知。
其实无情身边还有现成的例子——侍佛,那小子对无情的依恋就太甚,甚至远超过对其父母,这并不是因为侍佛出生时第一眼先见了无情,而是缘于其后无情给他的常年陪伴和过度灌输。无情来自于资讯大爆发的异世,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所见识过的事物却非
常多,而且无情还好寻思,其所获的心得体会和经验教训也自然颇丰。他把这些都涂抹到一张白纸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管侍佛这孩子能否消化吸收,只是一味地填鸭,此举等同于文殊给定海神针的洗脑,而且他还没有竞争对手,自然是行成功满。于是在小侍佛的心目中,无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俨然与神佛无异,这便是小家伙那份过度依恋的基础所在,后来发展成极度盲目崇拜,甚至比至高信仰犹要坚定。
当然,过快催熟一定有代价,侍佛用纯真的童年来硬理解成年人的心路历程,其自身便不可避免地成长为一个矛盾体。他稚气未脱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狡黠成熟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侍佛身心上的冲突就越为频发,总有突兀的特质在他身上显现,那都是他在重复地自审、否定与再判定,可能侍佛心里想得,比“生存还是毁灭”更复杂吧。
爱太多,心则盲,无情还未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他只看到了徒弟的顽劣,侍佛这小子命大,没有被无情灌输得精神失常,已经是侥天之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