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天终于亮了。
在黑夜和白天交接之初,寝殿的床上,“谢刹”的身边躺着安睡的青年。
年轻的陛下撑着侧脸,一眨不眨凝视着沉睡的青年,在天光漫过黑暗之时,冷倦的神情露出一丝睡意,眼眸柔和,闭上了眼睛。
身旁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栗色的眼眸宁静如水,转过头看着沉睡的“谢刹”。
那张温雅矜贵的面容,即便神情再纯净无害,镜子外的谢刹看到那栗色的眼眸也一眼认出,这是覃耀祖。
覃耀祖看着沉睡的“谢刹”,一瞬不瞬看来很久,玫瑰色的唇角灿然扬起,又缓缓回落,停在和虞星之一样柔和矜持的弧度,亲切又温柔。
他轻轻地对床上的人说:“陛下,起床了。”
镜子外的谢刹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切,两个谢刹,在他进入蔷薇古堡的时候,外面还有一个谢刹在支配他的身体!
镜子里的画面随着光线变化,还在继续换场。
蔷薇古堡的第二夜,景王朝的夜晚也在继续上演惊悚。
戌时过半。
“谢刹”仍旧带着那面镜子躺在寝殿的床上,挚爱的青年被他安置在另一处寝殿。
子夜之后,“谢刹”睁开了眼睛。
乌黑淡漠的瞳眸,没有刚刚醒来的睡眼惺忪,就像是一直清醒地躺在那里。
和前夜一样,“谢刹”下床,穿着黑色的寝衣,木屐的声音轻轻在夜色之中敲响。
守夜的宫女和太监看到了皇宫的主人,脸上没有丝毫疑惑,只是恭敬地行礼。
“谢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他们行礼之后,自己站直了抬眼看来。
“你们也有参与吗?”他随意地说,仿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宫女和太监虽然举止恭敬,站在那里看着谢刹的样子却不像普通的宫女和太监应该有的仪态。
“王室的秘密不能泄露。”他们这样回答。
“谢刹”的目光从远处的夜色收回,平静地看着他们:“那就消失吧。”
宫女和太监露出戒备的神情,神情不像真正的宫女和太监,更像是蔷薇古堡的血仆们。
“您在说笑吗?”
“谢刹”清隽的面容忽然笑了一下,笑容还没有完全露出,就被一种更冷静的底色冰封:“朕在说死。”
杀死宫女和太监的过程,竟然比杀死昨夜的官吏和侍卫还要稍微费事一些。
剑身劈刺之后,他们身上的伤口甚至自动愈合,年轻的陛下便随手丢弃了他的剑。
修长苍白的手指直接捏着他们的脖子,野兽一样轻而易举撕开了他们的脖颈。
那些人却还没有死,歪着脑袋看着“谢刹”:“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刹”没有情绪的脸上露出冷倦的神态,静止了一样,眼底的神情放空:“清晨的天光很美,你还没有见过吧,想看看吗?”
那些人才发出极轻极细的惨叫,像是临死前扭曲惨烈的哀嚎,不像人的声音。
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某个人,突然撞破这一幕的宫人瞳孔放大,发出惊恐至极的叫声,声音却像是被恐惧吞噬在她的喉咙里,跌跌撞撞逃走。
“谢刹”垂眸看着他们,手指落在苍白浅色抿得孤绝的唇上:“嘘!”
第一缕天光自天边铺呈而来,凌晨柔和的风吹拂那张清隽安静的面容,即便沾染了血污,也干净纯粹如同少年。
在“谢刹”目光所及之地,被他复活的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谢刹”走过去,漆黑的瞳眸唯有淡漠。
青年静静地注视着他,皎洁的面容神情再温雅柔和,即便穿着白衣,栗色的眼眸辉光里,也有挥之不去的轻慢和对于人类杀戮毁灭的有趣。
“谢刹”看着他,没有一丝惊讶:“果然不完全吗?”
覃耀祖也看着他,似有若无的浅笑,微微挑眉,轻慢无趣:“真有趣啊。不过,我是完整的,不完全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