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时兴起,裴老夫人定会帮他寻门登对的婚事,对自己这样的情絮,也是他认为自己就是那日解他情毒的女人,这种心意三分是新奇,七分怜悯。
裴柔借口哄孩子,回来看裴远已经不在,周莹莹面色如常,也不知那傻人有没有同她说,自己又不好问。
“姐姐,我明日就要去庵堂了,有些细碎的小物件还没归拢好…”周莹莹听了刚才裴远那段话,面对裴柔有些不自在。
“听丫鬟说裴远刚刚有过来,莹莹,你不介意姐姐这般唤你吧,姐姐也有些话想同你说。”裴柔先出声打断周莹莹想要离开的说辞。
“别人我不敢同你拍胸脯担保,这个裴远,自小我看着他长大,我三岁失了生母,他呢,一睁开眼睛就没了母亲,我父亲又是那样的荒唐。”
裴柔边说边拉着周莹莹继续坐,周莹莹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执意离开。
“他自小锦衣玉食,却不敢行错一步,父亲或许不把他当个孩子,我得幸祖母庇佑,祖母想要把裴远接过身边,父亲却不愿意,说他乃是侯府唯一男丁,要从小学着承重担。”
“姐姐说这些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也不必怜悯他,只是想同你说,小远从小和别的公子哥不一样,他不娇生惯养,在那些困难时光中不曾放弃自己,没有自暴自弃,他能为你为他自己撑起一方天地。”
裴柔今日说的有些多了,怎么两人只是第二次见面,她只能点到为止,也不能勉强人家姑娘喜欢自己弟弟,裴远那个沉闷的性子的确不会讨姑娘家欢心。
满腹思虑裴远婚事的裴柔送回去周莹莹后,忍不住落泪,若她母亲安在,这辈子他们姐弟是不是会和别人一样,受了委屈可以扑进母亲怀里哭诉,而不是这样,两姐弟相互掩饰,把所有委屈和不堪都藏在身后,露出笑颜给对方看。
却也是世上最亲的人,她能同他平静的诉说夫君纳妾,裴远也能将心底对姑娘家的情意同她讲。
尽人力听天命,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
隔日,天气难得放晴,裴远果真一大早候在周莹莹院外,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屋里丫鬟开门时见世子爷候在门口唬了一跳。
周莹莹昨夜想了裴柔和裴远两人都对她说过的话,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是有些心疼这个高高在上却满身疮痍的男人,或许能试着接受他,试着扒开他身上冰冷的硬刺。
有些人的缘分如同身份地位,注定不会有结果。她如今对婚嫁完全无心,这次上江太妃那里,要好好学她的绣技,日后有一技傍身也不怕穷困潦倒。
红樱如今周莹莹去哪她便跟着去哪,周莹莹是打算孤独终老的,可不敢误了红樱,只这丫头看得比她更清,所能寻处不用嫁人的地方她去当姑子都愿意。
她无数次看着醉酒的父亲毒打母亲,只因母亲生了她们姐妹三人,这样嫁人还不如自己一人。
周莹莹拗不过她,只去同宋氏商议,毕竟红樱卖身契还在她手上,这样跟着自己出府太久怕宋氏不愿意。
宋氏自是卖了她个好,红樱的卖身契都交给了周莹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能做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周莹莹不敢贪这样的大便宜,好在红樱卖进府十几年自己也攒了些银子,周莹莹出一点,两人补齐了银子还给了宋氏。
红樱难得有这么个赎身的机会,她以前盼着赎身,可赎身后能去哪,去到那个家只能被她爹再卖了去,如今跟着表姑娘,不赎身她也愿意。
小丫鬟来禀报门口等着裴远,周莹莹早和红樱起床收拾好,正畅谈着日后的日子,要去和庵里师傅学怎么种菜,怎么挖笋,日后岁月漫长,这些可没有人一直帮她们做。
听到裴远过来,周莹莹同红樱提上收拾的的包袱就出去了,这回她不敢同外人道要去长住,东西也不敢收太多,等日后和裴老夫人说好了再来把这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
听到脚步声,裴远抬头望去,周莹莹只带了两个小包袱,和丫鬟一人一个,皱了皱眉头。小丫鬟请他入内喝茶,他摇头示意不用,在外头等就好。
裴老夫人叫裴远送她,她若拒绝了反倒惹人生疑,左右不过半日时辰,她又是坐在马车里,裴远骑着马,马车里外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裴远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福气,失望多了,被拒也就坦然多了,车轱辘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裴远骑着马听这声响一路沉默。
他把自己全部的心事说了出来,周莹莹不信或不在乎都没关系。他原本就没有娶妻的打算,是周莹莹给他一世一双人的美梦,梦总有醒的一天,他无非就是回到过去的日子,日子继续黯淡无光,又不会危及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