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皆是本宫所为……”慕奚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和她对视,“赵大人是想要这一个答案吗?”赵婧疏没有接话。“不错,本宫的确有动手之由。”慕奚道,“北燕细作来得蹊跷,待到沈统领归京,东湖死去的细作到底是真是假自然不言而明,但……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同室操戈还是异族之祸,大人当真能在这数月里查得清清楚楚吗?”赵婧疏不能,她有猜测,但所系的每个人都死了,死人身上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除非将过往数十年掀个底朝天,否则找不到证据,推论便始终是推论。天下人等不起,他们遵循着家国天下的旧例,仰首期盼着大梁的新主早日登临践祚,延续这百年来的安定,让人有衣可穿,有饭可食。真正执着于其中真相,想要借此谋私的只有庙堂上的“衣冠禽兽”。但他们同样没有等待的耐心,因为数月、数年内或许仍有人记得天子死因、玄卫反叛一事尚悬而未决,但数十年呢?当所有人都将之抛诸脑后,他们还有再度起事的理由吗?“只要大理寺一日未在那份公诸天下的文书上盖印,即便储君登基,疑心尚在,隐患仍存。”赵婧疏自短暂的沉默中抽身,她皱起眉,“臣供职三法司,曾立誓此生绝无偏私。殿下今日说这些,当真不怕臣坚持花费数年时间继续追查吗?”“自是怕,但我更愿相信赵大人为人,也相信尊师的为人。”慕奚扶着木椅的把手坐下,她的声音低且柔,却又有种令人不容置喙的力量,“赵大人想知道的,本宫已做了答。那些死去的人有为虎作伥者,也有以身殉道的无名骸,棋盘就在河山中,人人是棋,人人又皆可执棋,他们已落了子。而此刻——”“该大人手谈了。”作者有话说:全写完这段字数有点超所以放下一章了,明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3-06-1900:25:58~2023-06-2322:1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心有灵犀何必一点通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呼鱼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落花繁夜、展程、鹿大大1个;?针锋风吹铁马的轻敲声将人的思绪拽回,案上茶汤已凉,温明裳拿起茶盏,信手将它泼入了窗前小景中。沸水冲刷过茶叶,带起重新氤氲的烟气。赵婧疏拨弄着碗盖,复而说:“齐王无心政事,纵然锋芒初露也不及经年所累。她若真有心,也就不会做出殿上求亲之举,比起那个位子,她恐怕是当真想当个纵情逍遥的闲王。至于晋王……”“储君若身陷囹圄,晋王可以渔翁得利。”温明裳轻啜茶汤,淡淡道,“先以玄卫引太子入局,而后杀人灭口以绝后患,这笔买卖可谓稳赚不赔。只不过……”“玄卫之首是沈宁舟。”赵婧疏话音微滞,道,“万事皆有痕,不过深浅之别。而事涉玄卫,这种浮于表面者就瞒不过她的眼睛。若说经年无痕又为人耳目……只可能追溯至太宰年。遗命若在长公主手中,那先帝再留下些什么,也就不足为奇。”温明裳听罢轻笑一声,道:“这话不错。但是婧疏,你既已见过长公主殿下,那这杯茶就不是问询茶了。”赵婧疏抿唇,她放下了茶碗,问:“太宰和长公主的事,你知晓多少?”“不多,你若是要从我这儿寻证据,恐怕也是无功而返。”温明裳目光微敛,叹声道,“先帝属意的继任者,有我无我,不过是事后所谋,是意外之喜。你既能想到太宰遗命,便该想明,今日果早有因由。”“婧疏,你心中清楚,若当真一拖再拖,耗费数年追查,行至最终或许当真可觅得证据将主使绳之以法,但储君从未触及过太宰旧人,他看似在局中得利,实则早已置身事外。”不论是她还是慕奚,她们把慕长临摘得干干净净,为的就是防止有一日有人旧事重提,扰乱朝局。赵婧疏的确公允,但她心中还有天下百姓。她站在距离潮浪翻涌最近的地方旁观龙虎斗,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早已洞悉了一切因果。这件事一旦悬而不决,那么那些可能的君臣之义,手足之情便是岌岌可危,它会成为来日悬在大梁头上的一把利刃,一旦落下便是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温明裳在说罢后没有抬眸去看赵婧疏,言语不能真正左右人的抉择,临到阵前,如何选更多听凭的是那颗本心。她微微侧头,沉默地自窗棂向外亏看院中的青松。这棵巨木早已不知是何人种下,它在百年岁月里悄然生长,无言地向下俯瞰这座王城的风起云散,权柄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