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将紧跟在他们周围,他背后都被冷汗浸透,牙关还在打着颤。刀垂在一侧,他跟了须臾,借着擦汗的间隙飞快对身侧的亲兵耳语。“速去城门报秦副统领!”亲兵不动声色地点头,小步后撤消失在了人群里。宫城大门紧闭,翠微与禁军汇集肃立在外,颇有山雨欲来之兆。秦江看着眼前分毫不让的二位亲王,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东湖副统领这个差事听着风光,但却不是什么好差事,与从前的金吾不同,东湖只听命天子本人,凡有诏命皆听统领传唤,他就是沈宁舟手底下一个跑差事的。夜闯宫门是禁忌,就是沈宁舟在此都不敢放人轻易入内,秦江哪敢越俎代庖,若是无事,事后追究起来皇子们顶多罚俸禁足,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是以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叫人去内宫中先行查看情况再做打算,怎料慕长卿连御赐金牌都扔到了他面前。“这,二位殿下……”“本王只问一句。”慕长卿抢了慕长珺的话头,疾言厉色地质问,“若是宫中此刻当真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秦江的确不敢担,可仅凭一面之词放人也是真不行。他来回踱步,又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兵,末了一咬牙,道:“二位殿下所言的确不无道理……但规矩二位也是晓得的,这样,二位殿下可否留所带兵马于宫外再随卑职入宫?宫中东湖戍卫者众,若当真有细作潜入其中,也定然足够,卑职已传令下去,调各处守备者前往陛下寝宫,必可保无虞。”这个提议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慕长珺听罢仍旧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潘彦卓的那句提醒模棱两可,他自然拿捏不准到底是真细作还是……这世上敢且能于宫禁中弑君的唯有慕奚一人,先帝去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咸诚帝,但他一向偏宠孙女,故而这些年……一直有传闻,真正的太宰遗命早被转交长公主。慕长珺原本是不信的,毕竟坐拥此等重器者如何能甘愿退守皇陵?更何况她当日甚至没有以此救下靖安侯,哪怕事后天子自罪,也是靠的洛清河自己!可当九瓣梅出现,又被咸诚帝辗转交由慕长卿时,晋王还是犹豫了。他并不害怕长公主以太宰遗命杀父弑君,他甚至心中还隐隐有所期,如果坐上那个位子的是长公主,那他退一步,或许也不是不能相安无事。慕长珺真正畏惧,亦或说绝无可能接受的,是慕奚大费周章做了局,又转手将硕果赠予了慕长临!他自傲自负,哪怕心知自己是咸诚帝扶植起来制衡对方的棋子也绝不愿为之低头。不过占着大义名分,真论帝王之才,如此优柔寡断之辈怎能赢他,怎配赢他?!慕长卿可不管晋王如今是如何心绪翻涌,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佯装挣扎后重重点头,道:“也罢!陛下安危自当最为要紧!那便听秦副统领一言,我兄弟二人只身随你入宫!”秦江看了眼晋王,见他虽面有不悦却未反驳,如蒙大赦般连连颔首,道:“好!那二位殿下即刻随我来吧!”话一出口,自当没有收回的余地。身后的宫门缓缓关闭,他点了一队值守的羽林随行,一路沿着行道向内疾行。两侧宫灯影影绰绰,风雪未止,穹顶无月,光芒都好似被暗影一口口吞吃。一路宫人如常,好似并无什么异样,秦江心中稍定,暗自嘀咕着哪来的什么细作。但明面上的功夫仍是要做,他看了看方向,叫住一个正掌灯向这边走来的宫人。“去正阳宫的路上,可有见到巡查的羽林?”宫人闻言目光闪烁,她像是努力回忆着这一路的见闻,少顷后恍然道:“回将军的话,倒是约莫小半个时辰前见过郎将,不过今夜风雪大,宫中来回行走也费劲得很呢,想来……是耽搁了吧?”宫中行道平直,又有内侍局专人清扫,哪来的什么因雪耽搁?要么她根本不曾见过奉命的羽林,要么就是她在信口胡诌!慕长珺登时沉了脸色,他正要上前呵斥,却再迈步前再度被慕长卿抢了先。齐王是半点不管身后面色青黑的弟弟,兀自上前背手道:“哦?那今夜宫中可有什么异常?”她腰上还挂着亲王的玉牌,宫人小心地瞟了好几眼,垂首答道:“倒是不曾有……哦!不过约莫一刻前,奴婢见着不知是宫中的哪位大人带着长公主殿下朝正阳殿的方向去了。再然后……”慕长卿面露讶异,她微微凑身,追问道:“再然后如何?”“然后……”宫人抬起头,与五步外的齐王忽地对视一眼,下一霎,寒光分开坠落的雪珠,对着齐王直直刺了过去,随之回荡的还有女人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