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了眼上座的容帝,他倒是乐不思蜀,只可怜这些官员们,大好时光不能去狩猎玩乐不说,还得干坐在这儿装出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此时此刻,一个个都似吃了迷药,脖子不是脖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得随时把耳朵竖起来,一听到容帝大悦鼓掌,就得立即附和叫好,再佯装和邻桌之间讨论…然后继续打盹。
苏衍实在坐不下去,二话不说,找砚生要来纸笔,描了副押注的图,一屁股坐到言真身旁,神秘兮兮道:“我想到个办法可以让你不觉得无聊。”
言真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赌?”
苏衍掏出一枚钱扔在桌上,说:“他们三队磨磨蹭蹭,估摸着得小半日才能进入决赛,我实在在熬不下去了,反正你左右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开个赌局,这样一来看赛也惊心动魄很多不是吗?”
言真拣起钱,掂在手心,忽地扬起嘴角,“知我者,苏姐姐也!”
本来押注也只是兄妹俩之间的游戏,渐渐的却引起邻桌注意。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不时,所有人便都围聚在赌桌边上,纷纷慷慨解囊,压了大注。容帝见此情景也没有不阻止,更没有动怒,反而吩咐承恩公公预备些果酒送去。又见太子及尧王都跃跃欲试的姿态,但碍着身份不敢表露。他又对承恩吩咐了几句,喝了几口酒后,便离开了席位。太子急忙跟了过去,容帝摆了摆手让他不必伺候,太子仍不放心,一面殷勤的请承恩好生照顾,一面朝容帝拱手送行。尧王眺望了眼容帝的龙驾渐行远去,终于松了口气,拔腿就跑去了人群那儿。
太子对赌博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不过是那人群里的温润少年罢了。只是尧王和墨斐都在场,他那双欲行又止的腿只得转了方向,自行回去寝殿。
墨斐一直监视着卫子胥。以往卫子胥是最会阿谀奉承的,有容帝出现的地方就会见到他,此时容帝一走,他却犹豫在此,这个让他犹豫的原因怕是除了左卿再无其它。
他冷笑着。卫子胥势力薄弱,急需强大的助力,可他谁都不找,偏偏想拉拢左卿!
墨斐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个弱者,还想有翻身的机会?哼!可笑。”
侍卫上前禀报,说是歌弈剡在牢中传话要见他。墨斐那一嘴胡须气得直颤,愤然起身,“他还有脸见我?!”
虽则嘴上这么骂,但行动还是出卖了他。
左卿遥遥望去,心中已有计谋。招呼来砚生,吩咐:“回若水后立即去泽渊那儿要两壶药酒,我得去墨府一趟。”
砚生领命,默默退下。
比赛已经分出胜负,这第二局却让人有些大跌眼镜,因为除了苏衍所有人都押注天字队,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玄字队打的猎物最多,天字队被抛到了第二,地字队输的惨烈!
苏衍两腿交叉坐在草席上,本来靠着的凭几早不知在何处,此时腰酸背痛,想靠着却没东西倚靠,懒得顾及那么多,顺手拉来一个人,借了肚子当作凭几暂且一靠,嘴里激昂地对言真说:“我说玄字队能赢就一定能赢,别看他们都是些官宦子弟,但他们年轻,聪明啊!尤其是在他们的父亲那儿受了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的熏陶下,多少会学到几分,用在狩猎上也是完全可以的!而剩余两支队伍都是军营出身,虽然四肢发达也懂战术,但头脑总归是不比这些年轻人,嘿嘿,你压的天字队就是个坑!”
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位官员脸色有些难看。苏衍明面上是夸奖了一番玄字队,可是暗地里又骂了一遍那些在朝为官的人,而这些人今日还偏偏都在场。
言真不服气,把压下去的钱一股脑儿全扔给了她,“不就几个子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圣人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呢,你得瑟什么?咱们还有决赛呢!”说着,又对其他人讲:“我跟你们说呀,千万别跟风押注,这不过是她凑巧而已。射猎这玩意儿还得看真功夫,功夫深,那得练,你们看看玄字队那些人都跟什么似的,哪一个能摆上台面?还是天字队的选手好呀,你们看那健硕的大腿肌肉,再看看那强壮的双臂,再看看那如鹰一般尖锐强悍的眼睛,这才是胜利者应该有的样子,哪像她的玄字队,跟吃了迷药似的。”
众人听此番辩解,都觉得十分有说服力,本犹豫在两队之间的人统统把钱全压在天字队,而本来跟随苏衍的,也全跟了言真压的天字队。工部尚书大人掂量下手中的余钱,咬紧牙关,狠下心全压在了天字队,一脸严肃地说:“卑职信任大将军,这是卑职两个月的俸禄,下个月是吃干粮还是吃山珍海味,就全靠大将军赐福了!”
尧王啧啧两声道:“没远见,见风使舵,目光短浅…”
苏衍感激的看了眼他,又看向侧面的几位官眷。其中一位是吏部尚书正室夫人,一身青罗纱裙,肌肤貌美,容颜清秀,倒是个有见识的官家女,只可惜…“言大将军是见识过的人,这一双眼睛怎么也能辨出好坏,我看呐还是压大将军好了,这个小丫头算什么,不过是碰巧赢了回,没什么稀奇。”言罢,毫不犹豫的解下钱袋,全倒了出来扔在天字队那一块。
苏衍咬了咬牙,将最后希望寄托在那夫人的铁邻居——长孙大人。没想到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赢也好输也罢,说到底,还得腰包丰厚,不至于最后落得空空如也。”他将此话一撂,负着手,悠哉而去。
其余人听了此言,脸色不约而同僵硬。起初不过是为了看个热闹,没想到被言真一忽悠,把钱都忽悠出来。言真家底丰裕,自是不怕输;苏衍孑然一身,又是女儿家,也不在乎这点钱,而且方才她赢了一局,已有了足够本钱,接下去这最后一局若真输了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损伤。但是他们这些在朝为官的人拿着国家俸禄,一来要供养一家老小,二来要拿出部分孝敬墨斐这位尚书之首,那还有多余的钱给他们输!
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奈何大将军威势压迫,谁敢中途退出?大难临前也得视死如归,全凭天意!
苏衍见此状,不仅摇头叹息:“没见识我不怪你们,谁让言大将军官大压人,算喽!到时候输了钱别怪本姑娘不提醒你们。”话毕,她将所有钱全投在玄字队上,拍拍手,靠在身后的人的肚子上,伸手从食案上拿起茶杯,一边喝着一边抬眼看向言真,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阿臾蹲在苏衍身旁,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显得十分弱小。她拽了拽苏衍的衣袖,满脸的汗,和惊慌的表情。
苏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不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