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熹披着斗篷,和丫鬟等在巷口。在附近隐蔽处隐藏了十来个护卫,看似如行人般正常,但若仔细看,他们那身长袍角下露出官靴,腰带上挂着刀片,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在长孙熹周围巡视。
夜渐深,行人渐少。
长孙熹不耐烦地推开丫鬟递上来的水囊,转身走进酒馆。
二楼客人稀少,几个醉汉趴着窗又哭又笑。烛光衬着夜色,几分昏沉。
小厮迎上来,十分殷勤地问:“长孙大小姐,请雅间上坐!”
长孙熹随小厮转进一间朝东的雅室。一间雅室被一张屏风隔断成两间,里外各摆一张漆案,置着熏香,小厮轻合上门,房间顿时暗了不少。
长孙熹端起案上的烛台凑到屏风上,隐约看见有个微小的影子,里头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长孙小姐许久未见,怎么突然有心情找我来吃酒?”
长孙熹急忙稳住端烛台的手,还是被震落的蜡油烫到手背。
“你怎么不按我的指示去后巷等着,这么明目张胆到酒馆,你不怕引人注目?”
那个声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大小姐贵人多忘事,这间酒馆可是我舅舅名下的,掌柜曾是我的部下。您就放心大胆吃喝,绝不会让您不舒服。”话音刚落,那个人影越来越大,推开屏风,露出一张脸,在烛光下极为诡异。
长孙熹放下烛台入席,话语间仍旧不满,“歌二公子,我还是挺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怎么说我也是长孙家未来当家的,墨大人未来的儿媳,将来墨大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长孙家,你还是凡事与我商量为好。”说着看了眼烛台对面那张阴暗的脸,转为微笑,“不过今日一见,是为了你我共同的敌人,苏衍。”
歌弈剡不禁抽了抽嘴角,语气充满了厌恶,“苏衍,她是左卿的人?”
“可不是么,她仗着左卿的撑腰便在书院里肆无忌惮,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看是时候给她些颜色看了。”
“是你痛恨她,我不过是因着左卿的缘故罢了,我有千万种方法让左卿难受,何必招惹一个女人。”
“你可别忘了,当初左卿带着苏衍离开楚国,又亲自带她踏进书院,说明苏衍对他来说万分重要,说不定两人早已暗生情愫,此时是你打击他的最好时机,带给他的痛苦想必会很记忆犹新呢。我帮你筹划过了,你任左将军一职多年,可是在军中的号召力连已经卸任的言真都比不过,在权谋诈术上更不敌受墨大人重用的左卿,你虽则恪尽职守,却鲜有立功勋的机会,更是被言真及那些迂腐老臣左右夹击得喘不过气,虽如履薄冰,却不敌一个义子说的话来得有分量。你想想,你在墨大人那儿受了多少委屈,这都是因为谁?如今你还要静观其变?却不知他左卿什么时候会对你下手。”
漆案上的茶杯被掸落,水花四溅间,一只铁拳硬生生砸在案上,“他左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舅舅捡来的一条狗!只是因为会叫,叫得好听罢了。论忠心论实力他哪里比得上我?可是舅舅偏偏信任他!你说得轻巧,单凭一个苏衍就能扳倒左卿?你以为我这几年都在混日子?那是因为左卿警惕性太高,我无从下手罢了!”
“所以啊,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掌控苏衍,就能左右左卿。”
他冷静下来,听此言后,满目希冀,“你有计策了?”
“皇族狩猎,书院各堂先生均会前往,只奈何我作为学生不能参与,可是你却能。”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如何动手?”
“那时人多混杂,即使左卿再厉害也难以提防你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抓了苏衍后,将他引到后山山峰下,同时请墨大人前往候着,我想三言两语就能逼他的狐狸尾巴现身。”
他却迟疑,“为何一定要挟持苏衍?”
“难道你能请动他?”
“那为何去后山?”
“这也是以防万一,若事情失败不致于传扬出去让外人发现你们之间的矛盾,对墨大人及你的身份不会影响。二则…那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歌弈剡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你想干什么?”
长孙熹不以为然,似乎这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咱么互相协助,各取所需,你揭发左卿,重拾墨大人的信任,我取了苏衍的命,铲除面前的障碍,如何?”
歌弈剡思忖片刻,半信半疑道:“计划倒是可行,只不过杀了苏衍后,你如何善后?”
长孙熹起身,踱步到窗前,伸手在窗外接住飘来的落叶,扬起一抹冷笑,“既然是杀人的好地方,自然是埋尸的最佳地!”
夜深沉,天边一抹血红色在逐渐晕开,即使被云雾遮挡,仍旧鲜红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