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推官灰头土脸,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汪国华指着薛推官道,“世间本无乱民,若是县衙操持得好,又怎会将如此多良民逼迫来到胡家庄。在此庄内外之人,无不是受害于劣绅家奴,我等聚集于此,非是要与衙
门为难,只要为这许多年受士绅荼毒之百姓讨一个正义。”汪国华气势如虹,薛推官来前也听典史说过,汪国华一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多年前便干的如今郑老一伙所干的事。但没想到汪国华如此能说,他此时又不敢辩驳,更显得
汪国华理直气壮,围观的乱民气氛更加高涨。
“本…”薛推官才说一个字,立即想起刚才的待遇,马上又闭嘴不言。
他眼中全是疯狂叫喊的乱民,耳中全是嘈杂的呼啸,此时的薛推官只想赶紧离开此处,招安什么的都顾不得了。
薛推官战战兢兢道,“方才你说非要与衙门为难,可与我立誓守约。”
汪国华一拍桌案,“我等只要报完仇,其余便不再放火,不犯县仓、南监、官舍,可即刻与薛大人相誓。”
汪国华提笔片刻写就两份,薛推官过来匆匆看过,哪里还敢提什么修改,只要拿这么个东西回去有个交代,马上盟誓签名。
两人各执一份,薛推官迫不及待的收了,在两名缙绅的陪护下狼狈离去,一路走一路被人投掷泥块,到处都是乱民的起哄声。
官方的软弱表现,让那些乱民的畏惧尽去。汪国华高举墨迹未干的约法,对周围人大声道,“此乃我等与安庆府推官薛大人盟誓的约法,我等已得安庆府之准允,只是不得干犯县衙、县仓和南监。其余士绅之家,凡
有为恶者,我等代百姓求个公道,准允代皇执法!”
黄文鼎大喝一声,“杀恶绅方象乾!代皇执法!”众人齐声呼喝,高举棍棒刀具,经过汪国华这一番表演,众人对官府的畏惧尽去。已聚集了两日的上千人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再难抑制,众人群情汹涌,汪国华等人骑马在
前,一齐往东作门外的紫来桥涌去。
……
“唐大人不用担心,也就是些民间私怨争斗,之时下手有些狠毒罢了。既然杨大人和薛大人来桐坐镇,定然不日平息。”庞雨坐在户房,向右手边的唐为民说道。唐为民等人原本在安庆考察,王教谕的第一封急报只写了有人张贴匿名帖子,杨芳蚤便只命典史赶回,随即第二天收到杀人悬尸急报,惊动了皮应举,派出薛推官跟他们
一起立即赶回桐城。
唐为民听人说了挂在城头的尸首,一直颇有些担心,今日在户房也是无心办事。倒是庞雨昨晚遇见谷小武之后,感觉作乱的一伙已经没有后劲,下一步就是外逃浪迹天涯了。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到了现在,庞雨感觉这次变乱更像黑社会斗殴,武举帮
战胜了家奴帮。他原本看有机会乘乱发财的计划,也只能付之东流。
好在还有柜夫的美好前景,所以昨晚庞雨就睡了一个好觉,早上来便带着何仙崖开始准备由票,准备把生活纳入正轨,继续他当柜夫的宏伟计划。
只是想起昨晚谷小武分别时说的话,还稍有一点伤感,不过跟柜夫比起来,又不算什么。
唐为民听了略微安心,过来放低声音道,“能尽早平息了就好,免得影响咱们秋粮征收。”
庞雨肯定的道,“此事大人信我的没错,据我估计,平乱就转眼间事。”
“乱民进城了!”突然一声大喊。
几名皂隶飞快的跑入大堂。大堂之上顿时一片混乱,庞雨张口结舌呆在原地。
“乱民进城了?往哪里去了?”唐为民惊慌的问道,
那奔回的一名户房皂隶急急换了衣服,皂隶服掉在地上也不顾,口中应付道,“听说要去方象乾家,还有人说要来攻打县衙,唐大人你也别留在衙中。”
“那有多少人?”
“几千的人,好些都是带刀骑马,已进了东作门。”
唐为民在户房中团团乱转,“我等怎办…他们怎地不关城门。”
大堂周围各房胥吏惊慌奔走,纷纷离开衙门,任县丞怎么叫喊都无人停留,最后连县丞也不见了。
庞雨连忙拉住唐为民,“唐大人你先回屋中照料家人,这几日乘机作乱之人必定不少,你呆在家中尽量不要出门。”
“可家中没存多少粮,怎知会有此等事。”外边众人纷纷离开,仿佛乱民马上要把衙门夷为平地,庞雨口中有些发干,但他还是不信这点乱民能颠覆了朝廷,所以唐为民这个上官还是要继续维持,而且此时的投资
必定是事半功倍的。
“粮食我自会送去,大人你不用担心,先回家去照料妻小,若是要回练潭,届时小人也可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