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丶安系统杨局和魏征都无权置喙,林放两次要求退回结案报告被拒绝,气极之下拒绝作为公方证人出庭,潘谨言斟酌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出庭。林放可以一走了之,他不行,他得保证主动权至少部分掌握在自己手里。
欧阳翎和骆秒初次配合,一个刑侦一个网络,在云州掘地三尺也只是模模糊糊发现骆屿可能是自己离开了云州。
但至于人是往哪去了,现在又在哪,这些都不知道。
柏非瑾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狼群”培养出来的人,能被选到骆岑身边的人,能从“狼群”全身而退的人,怎么看骆屿都不是个普通人。这种人若是有意隐藏行踪,一时半会儿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他有些不解,骆屿为何会在“狼群”覆灭后选择悄然离开?莫非是猜到会有人去找他,而他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找不到骆屿,也找不到其他补充证据。
所有人都心有灵犀地避开即将来临的开庭不谈,该怎么查案都还在憋着一口气查。在魏征的默许和陈容的操作下,市局资源基本对沈潜完全敞开,潘谨言为了避嫌没有与他们互通消息,于仲谦倒是说过在不违反原则的条件下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另一边骆敬辰也不断与杨局接触,不放过任何可能,只希望从中能找出哪怕一丝希望。
可是再不愿意,再不想承认,一审的日子也近了。
开庭前夕,欧阳翎风尘仆仆地从云州赶回了南口,阮泽早通知过要她准备作为证人出庭。
阮泽还在医院与柏非瑾做最后的庭前沟通,欧阳翎来不及回家就匆匆到医院准备与阮泽接洽,结果路过楼梯间时余光一瞥,顿时迈不开步子了。
楼梯上蹲着个人,往日里生龙活虎的身躯现在微蜷着靠在墙边,从来扬起的头颅也疲倦低垂着,不复半分平时精神气。
欧阳翎心底一涩,踟躇几秒,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沈潜头都没抬,只是看着地面出神。
走近一看,欧阳翎恍然发觉,自家老大这些天硬生生瘦了一大圈,眼底青黑,唇色都有些不自然的苍白。
“……”欧阳翎讷讷开口,“老大……”
沈潜这才意识到她在身边,近乎迟钝地偏头看她一眼:“嗯,回来了。”
这些天他嘴上面上都得强忍着,心中承着的百般折磨无法言说,直燎得自己满嘴水泡,此时出口嗓音也是喑沉嘶哑,足像沙砺过一般。
“对不起……”欧阳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有些慌乱道,“我……是我没找到骆屿……”
沈潜摇摇头,过了片刻兀自一笑,又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欧阳翎心里难受,她都宁愿沈潜怪罪她,也好过看着沈潜这样一个人沉默。
“阮律师找了我和陈队作证,还有魏局可能也会出庭……这些年,柏老师对警方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到时候……到时候量刑……”欧阳翎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些东西沈潜之前不乐意听,昨天被阮泽抓着硬是一条条细说给他听了。
一直斯斯文文的律师终于发了狠,将沈潜堵在墙边,眉头紧拧着问他:“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还想让他一个人撑多久?”
沈潜怔怔地看他,顷刻后苦笑道:“你说吧。”
阮泽也是下了大工夫,短时间内便摸清了主法官的量刑偏好,他不参与侦查,于是所有准备都是围绕减刑辩护开展的,不断往里面加筹码,综合考虑了很多才谨慎给出自己的预测:“如果继续做无罪辩护,大概率是十年左右有期徒刑。”
十年,沈潜目光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绕在沈潜耳边,欧阳翎再提时,沈潜蓦地有几分恍惚道:“……他做的还不够吗?”
“什么?”欧阳翎没反应过来。
“非瑾他,做的还不够吗?”沈潜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欧阳翎一时失语,愣愣地看着他。
“他一个人,从‘狼群’里面走出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协助破获了这么多案子,帮了这么多人,救了这么多条命……他还做的不够多吗?”沈潜喃喃着。
多啊,太多了。
欧阳翎也不禁在想,那般环境下成长的人,光是让自己不被同化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而柏非瑾不光让自己出落成了如玉君子,更是不断在向外输出温暖与力量。那些年他自己没有得到的支持、引导、温柔与保护,他都默默给了之后遇到的人。
因为太清楚生活的艰难,所以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
如果这都不算多的话……又试问世上能有几人做到这个份上呢?
“为什么……”沈潜声音里竟然染了哭腔,“为什么他们不能放过他?就算……这么多年这些功劳不能抵消吗?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不放?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他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话到最后已是崩溃落泪,沈潜哑着嗓音埋头哽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欧阳翎眼圈也红了,她伸手搭在沈潜背上,每每至此话语都显得分外无力,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沈潜,也同样回答不了沈潜的问题。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是警员,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尊严,违法必究,功过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