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雾屿确实看不见了,从刚才到现在,半个多小时了,比深渊还要绝望的黑暗。他装不下去了,心怯胆寒地咽了口唾沫,然而脑袋稍微一晃,又被翻江倒海的眩晕裹挟,等再度平复下来,视线竟慢慢恢复清明。温雾屿懵了懵,他定睛一看,首先击破眼帘的是扶曜掌心正中新鲜且狰狞的伤口,顿时面无血色。
扶曜抬起那只干净的手,轻柔的抚摸温雾屿的脸颊,他魂不守舍地说:“你这么喜欢自虐吗?”
温雾屿:“……”
“我心疼你,你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
温雾屿捧住扶曜的掌心,不敢碰,他们的血混在一起了,“我怎么不心疼你?半条命都让你搅没了。”
第48章何其有幸
温雾屿时常油嘴滑舌地说些甜言蜜语的话哄人,扶曜习惯了,按需当真,可此情此景下他又不像哄人,太情真意切了。扶曜压下一瞬间心花怒放的心绪,顾不上掌心的伤口,他攥紧温雾屿的手臂,急切地问:“真的吗?”
温雾屿微微探身,在扶曜的唇角吻了吻,“真的,我不骗你。”
“好,”扶曜又说:“唐医生给了我一个华朝医院神经外科主任的联系方式。雾屿,我们去看病好不好?”
温雾屿动作一顿,他慢慢跟扶曜拉开了距离,目光沉重地凝视片刻后,摇头,说:“不好。”
扶曜心下一冷,也松开了手,他问:“为什么?”
“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温雾屿始终不明白,他一开始认为这些举动是扶曜关怀备至的爱意,挺窝心的,温雾屿也享受,到后来却演变成了扶曜魔障般的执念,带着点儿病态的固执,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阿曜,”温雾屿略显无奈地说:“我眼睛瞎不瞎,我的病能不能治好,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吗?你觉得我会拖累你吗?”
扶曜猛地抬起头,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温雾屿很久,最后自嘲地笑了笑,再没说什么了。他缓缓起身,一开始站不稳,扶着洗漱台喘气,喘匀了,往外走,又停在门口。扶曜微微偏头,他不敢看温雾屿的脸,说:“这里我来收拾,不早了,你先睡吧。”
温雾屿很轻细地回了声哦。
扶曜转回脸,出去了。
温雾屿没穿衣服,他浑身都是水,太冷了,四肢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喝了一个多月中药才有些好转的腿又隐隐作痛。温雾屿咬了咬牙,又挣扎了片刻,还是不行,他很颓丧,自我厌弃的情绪徒然攀升至顶峰——太狼狈了,我该往哪儿逃呢?
扶曜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他手里拿了块空调毯,默不作声地在温雾屿身边蹲下,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抱起来,在臂弯上颠了颠。他不闻不问、目不斜视,下颚线紧绷,似乎一有动摇就会天崩地裂。
又吵架了,总为这些事情吵,也挺累人的。温雾屿心里这么想,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
扶曜轻轻柔柔地把温雾屿放到床上,空调毯沾了血,不能用了,他也不打算洗,直接扔了。再把烧开的水端过来,捂暖了温雾屿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