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雪慢慢吃着,谢秀芳在她耳边道:“多吃些,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这样的话,她从小也是听过无数回。
谢清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别的孤儿还会被领养走,只有她一直在原地。
比她在原地留得更久的,就只有谢秀芳这个院长了。
不知是死去的小姨夫的问题,还是女方的问题,谢秀芳没有自己的孩子,便和照顾着那些孤儿一样,照顾着自己姐姐扔给她的女儿。
谢清雪从小到大的学费,课本费,穿的衣裳……都是她花钱买的。
直到在谢清雪高三那年,一向听话的她,离家出走了。
这么多年,谢清雪没有回来过,谢秀芳也没有找过她,可她突然间回来,谢秀芳并没有喜极而泣,也没有指着她的鼻子谩骂。
就好像这匆匆七八年,谢清雪不过是出门买了根冰棍,吃完后就又回家了。
谢清雪碗中,突然夹来了一只鸡腿。
谢秀芳收回筷子,问:“最近工作忙吗,要是不忙的话,先在这儿歇一天再走,一会儿我就去给你铺床。”
“嗯。”谢清雪低下头吃饭。
吃完饭,谢秀芳带着她到了对面红瓷砖房的二楼,自己住的房间隔壁。
这间屋子,是谢清雪从小住到大的。
在谢秀芳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谢清雪漫无目的地侧过头。
她看到阳台边上,院子中那棵玉兰树绿油油的厚叶,纯白色的花将要凋零,在枝头便已腐烂了一大半。
“还记得吗?”她身旁的苏曲曲突然开口,“以前你想要摘这枝头上的花,却又总是够不着,还是我站在阳台上,让你抓住我的手……”
谢清雪原以为这些事她早已忘记,可苏曲曲一提起,她眼前便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她那时候穿的,还是初中生的蓝色校服,苏曲曲已经是高中生,她一袭白色的长裙,站在阳台上,伸长手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两个女孩笑嘻嘻的,一个问:“够着吗?够着了没有?”
另一个答:“没有,还差一点点呢,你一定要抓紧我的脚,不然要是摔下去的话,哎哟——”
苏曲曲话没说完,从二楼掉下去了。
年少的谢清雪脑海中一瞬空白,她手脚发凉,忘了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直到来到了玉兰树下,看见那道比玉兰花还要白的影子动了动,才恍惚回过神来。
苏曲曲龇牙咧嘴地站起来,金鸡独立状朝她跳过来:“别哭了,有树枝挡着,我摔得一点都不痛,真的。”
说着,她朝谢清雪伸出手:“给你。”
在她手中,是沾上了泥污的玉兰花。
吱呀一声,门开了,谢清雪所有的思绪,回到眼前。
在进屋之前,她下意识往阳台下望了一眼——还是很高啊,就算是一只猫,摔下去应该也会疼的吧。
出乎谢清雪的意料,她的房间里还是布置得很干净。
洗得发白的床单,干干净净的书桌,上面还摆放着她离家出走那一天,没来得及收拾的笔袋和试卷。
角落里,是她的画架,各种油画的颜料和画笔整齐摆放着。
“这间屋子,自从你考上大学后,就一直没人住过。”谢秀芳道,“每天打扫走廊时,我也会将她收拾一下。”
“嗯。”谢清雪点头。
她将包放在靠窗的书桌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窗外的清风,与屋子里木制家具以及颜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气息伴随了谢清雪十几年,直到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回来了。
“你大早上坐车,肯定辛苦了吧。”谢秀芳道,“先睡会儿午觉再说。”
在她看来,谢清雪无论多大,还是那个每天必须午睡的高中生。
谢清雪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