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句注脚的时间,发生在太久之前。
姜佩兮不记得注脚,也已忘却那份心境。
于是此刻便含糊着解释,“可能那时候表哥在学道,我被他影响了些。”
糊弄的理由出来后,姜佩兮自己都觉得扯。
裴岫崇尚的道,至始至终都是长生长存,永垂不朽。
而“托体同山阿”式的委运任化,于少女而言,实在是消极太过。
少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姜佩兮已不能理解。
她又犹豫着给出理由,“也可能因为我当时在读陶潜,被他影响了。”
看着眼前不断回忆过往,给出缘由的妻子,周朔拉她的手。
究竟是何种处境,才会去参悟生死?
又究竟是何等地敏感早慧,竟在鲜花着锦的荣华富贵之中,近乎背离地走上乘化归尽的道路。
佛论赎罪,以求彼岸。
道追今生,旨在长存。
佛道两派,各自皆有成熟的生死之论。
可她却走上了一条逼仄坎坷,甚至前路不明的道。
周朔不通诗书。他始终怀有偏见,固执地认为诗词中的愁思,是富贵闲人的无病呻吟。
但因不想妻子与他无话可说,逐渐察觉到他本性的无聊与平庸,以至于最终将他厌弃。
周朔一直在记背名人诗章,以填补自己匮乏的学识,延缓倦怠之日的来临。
谨慎自持,忧惧被抛弃的人,此刻因所爱曾经表露出的生死之悲,而陷进悲伤的泥沼,不可自拔。
这种认知使他难以喘息,远胜妻子将他遗弃。
姜佩兮凝眸看着眼前人,好半晌才抬手抚过他的眼尾,“你难过什么?”
手被对方再度握住,人也被他抱入怀里。他不答反问,“佩兮当时是不是很不开心?”
“不记得了。”姜佩兮诚实回答。
少时暂住阳翟的日子里,也会不开心吗?
姜佩兮无法确定多年前的心境。
但周朔的心境可以确定,他与当初那个在诗集上作注的人共通悲喜,感她所思,悲她所伤。
这似乎颇为荒诞。
姜佩兮不能理解姜璃,无法感知她的悲喜。
可周朔却能。
这陡然乍起的情绪,让姜佩兮不得不思考该如何安慰对方。却没能找到法门。
她由周朔抱了许久。
或许也不久。
只是看着对方伤感,心里不大好受。
低迷的情绪赶在饭点前结束。
周朔压住情绪就帮妻子穿衣挽发。最终在梳妆台旁,询问妻子想戴哪枚珠钗时,获得了她的吻。
“所以说佩兮想戴哪个?”
姜佩兮好笑地观察他耳朵变红的过程,“哪个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