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用大吗?看看他们松散的措辞,“禁止虐待”,什么是虐待?打骂算不算?提桶罚站算不算?饿肚子关禁闭又算不算?强奸或强迫私通又怎么算?
可是这不是作坊条令的问题,而是更深层人身依附的问题。只要律法还规定主杀奴罚银一千,奴杀主罪当凌迟,作坊条令就永远只是个“底线威慑”。
在约束作坊和大户方面,官府天然和巫明丽站在一边,官员升职一看人口,二看税赋,三看刑狱诉讼,作坊大量出现后,本地的女子婚配渐渐地
出现了问题,现在看着不明显,将来必定影响人口繁衍。至于税赋?确实,因为钱多了,总能加点税,但是大头都进了东家,官府能拿到的税款增幅并不那么大。
这地儿有钱,繁华,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大户豪门给钱大方,生活滋润得很,好处却并不体现在吏部的考核里。
巫明丽对作坊条令很不满意,钱塘知府亦暗表赞同。
钱塘知府还想好处也要,考核也要。意思是作坊要挣钱,最好挣的钱都上缴税赋,同时还不必雇佣女工……
巫明丽:“是不是最好那些纺机织机榨油碓子都不用人上自己跑?”
钱塘知府擦擦并不存在的口水:“您看啊,那水车水碓平时也不用人去推,它自己就能转……我这也不算白日梦吧?有根有据。”
巫明丽往后仰一仰,要不回头举荐这人去工部,或者大雍信行的商局?
李琚亦开始白日梦:“说的也是啊。水车,它有的长得像个轮子对吧,那我们打仗的战车,它也长着轮子,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跑,非得要个马在前面拉着?”
巫明丽很欣赏他们的白日梦:“好问题,回京城了让胡工头儿想想办法,他不是一直琢磨着改良织机么?该有个进度了。”
胡工头,胡豫,还有拉拔出来的设计花样图案、改良染料提花的女工,是巫明丽支使大雍信行在江南横扫的底气。
只要北方继续改良纺机织机,大雍信行能
挣钱,存在大雍信行里的钱有利润,江南会跟着她的步子。
跟着她,继续往下走。
巫明丽弄清楚如今官府管辖新式作坊的手段和条令,叫散了。
这日无话,次日一早起来办事,外面先来传话说钱家老爷、太太、少夫人、公子、小姐等候召见。
巫明丽让他们在客厢等着,先召见昨天带回来的钱家作坊的工头。
带回来的工头和杂役们昨天是分开拘禁的,晾了一晚,清早又一个一个依次带来问话。
完全分开隔离一整晚,问细节一问一个准。
再怎么事先勾兑好,也总有勾兑不到的地方,况且假的就是假的,不是细节太细,就是细节太粗。
钱家交代下来的,什么作坊严格按知府的要求,三班轮换,每班持续上工不超过两个时辰,上工前和间休给饭,加工加餐,夏季酉时冬季申时点灯……说的都好好的,可完全经不起细推。
巫明丽选择性地分开问,灾后什么时候开始招募的工人,哪天招齐的,中间走了几个补了几个,机子损坏了几台,补修重造了几台,木材铁件儿从哪来的,工人找了几个,都是谁……再配合上问,这些天每天拿多少米菜,家里出多少外面买多少,花了多少钱,每天三班倒要做至少五次饭,那每次做什么量,花多少时间……
问题都彼此相关,谎言不可能处处都和真的一样,信息对不上就是对不上。
而工头和杂役们,
未必都肯听钱家的话,迫不得已听话,是迫不得已,有机会不听,那就可以说真话。
其中还有一个杂役温大娘是曾经和黄二丫当过狱友的,她还在坐牢干苦工呢,洪水一来,她救人立功,折赎出来刚好遇见钱家招短工,便在钱家就食。
这温大娘本不想涉入太深,但是闲聊中,巫明丽发现她是黄二丫的狱友,且之前入狱是因为砍伤了意图不轨的小叔子致其死亡,稍作试探,确认她就是巫序之前在江南帮忙疏通保命的人,于是巫明丽抬出了弟弟的救命之恩,顺利撬开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