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都是戏班里一干好事的家伙左右打听得来,其实我深知这些经传了无数遍的故事版本多有扭曲,可都与我无关。只是听了笑笑罢了。
可全不知的是,事情便在这里转弯了。
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在这日里转变,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去见这位赵六小姐。
多年后,我最后悔的就是我的轻言允诺。虽事情与赵六小姐无关,可当我因好奇答应去见她时便埋下了祸事。
或许祸事早已埋下,只等事发而已?其实祸端早露,却偏被我这无心人漏看了。
我漏看了,还是其中的催发者,是关键。
可这错却将我的心境全改了。
可是我现在并不知道,我只是坐在马车上看着天色,那漫天的灰色愈来愈紧,慢慢压了下来。先时的一抹阳光早无了踪迹,路旁的树干上孤零零挂着的几片残叶叹息了一声,遂离了相伴了一季的树儿,被北风卷入了沙尘中。
我跟着叹了一声道:“若是有天气预报就好了,早知今日的天气,也不用出门了。可是这回还得在这风里来去,怕只怕晚时这雪也要降了。”
虽是初冬,可北方的雪不同南方,是下得极早的。
“姑娘也是的,也不多想就应承了人家。这下子就算要怨人,恐怕也要怪姑娘自己吧?”小叶是愈来愈胆大了,也敢和我斗嘴起来。
“怨天尤人的事,做了也没什么意义。想想好歹也可以去丞相府邸见识见识,不如就算是稍作补偿咯。以前听人说天上神仙府,地上帝王家,他赵家好歹是丞相,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吧?”我有手支撑着头,百无聊赖的道。
可我错了,赵家大虽大,却是简朴至极。虽因着嫁女之喜作了些修葺,但宅中园子里仍可见有些许杂草。佣仆三三俩俩的在园子里穿行,可却也不见多,至少是比横野侯府邸内的仆人少了四五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心想许是这赵斯君出身清贫,虽后来晋身富贵,却素有清名,也便觉有些了然。
前面领路的管事见已到了内宅,停下步履,回身道:“七小姐肯赏脸前来,我家小姐定是欣喜。不过吉时尚未到,可能还需稍待。但我家大小姐与侯爷早已到了,便是梦宜小姐也已前来,七小姐无妨先去往内厅。”
说话间已有侍女前来引领,不过因是内宅女眷所居之地,雷拓却是不能进入的。
进得厅上,热闹非凡。虽是一帮女眷,可正合着“三个女人一台戏”,全无人注意着有人进来。
领路的侍女正要唱名,却已被沈梦宜瞧了个先着。她起身过来道了个礼:“姑姑也到了,梦宜本一直要去给姑姑道个谢,可因着小姨的大喜就搁下了。但父亲大人说姑姑是个随意的人,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知梦宜所说定然是那件命案,只不过好像我并无有出什么力,若说有也大概是参破了其中关键吧。可即使没有我,凭她老子与外祖的位高权重,要想保住性命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她言语间恭谨,想来是这件事对她已有了触动,性情也有了改变。她本是个娇纵任性的侯府千金,除了对其父母,其他人是从无有放在眼里的。在沈朗府中见过四五面,从未见她对我有客气的言语,可此下里说出来的话,却已显恭敬之态。
刚才还没注意到我的女人们,此刻都已将眼光聚集到了我身上。
主位上的雍容女子也一脸笑意道:“七小姐肯移驾寒宅,不仅小六会欣喜,便连老妇也觉荣幸。”
周边女子也是诺诺言是。更有人言道:“虽然这些日子里大家都知道那吉庆升的戏本皆出自小姐手笔,可到底是侯府千金,难得有人见着风采。除了那些有封诰的夫人们曾在皇后娘娘寿筵上见过小姐风姿,其他人哪能见着。我们今日里也是托福,才有缘见小姐呢。”
一众的声音俱是附和声。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吉庆升名声鹊起后,来往之地皆是世家豪门,因着两出戏的缘故,看过的人都想知道是谁所编。也不知道是戏班内哪个人漏了风,外人转眼间就知晓了是我。因我先前在昭月皇后寿筵时的表现,又有后来在国宾馆戏弄云晓之举,世人俱道我是才艺双绝,多次有人求见,又碍着沈侯德缘故,并无有人见我实面。所以今日里才有这些话。
我最烦燥这些有的没的客气话,可又不能太不近人情,只能摆着笑脸,任人道来。
正烦恼着,一眼见到赵真在座上。她虽与今日的主角赵瑞不是一母同胞,却明摆着还是赵家的大小姐,又是侯府夫人,是赵家除了郭家外的另一豪门亲眷,断断是不可能不请的。
我上前数步,微微欠身,将作道礼:“嫂嫂也早到了,却不知二哥也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我倒是一直叫沈朗作二哥的,而且现下里可以借故逃避那些周遭的好奇声,自然就说出口了。
幸好赵真还算给面子,先与我一个笑脸,站起身来,将我扯过来按坐在她身旁的楠木大椅上,这才开腔:“你二哥要过一会才来,听说是北齐增兵西关,兵部不安,他前往调度去了。”
增兵西关?为什么?我心中狐疑。
崔承业先时不是遣冯紫衣来谈和吗?难道真是疑兵之计?那也是有可能的,他亲口对我道出目下这西秦将有大乱,屯兵西关莫非想捡篓子?
心中思绪乱转,却理不出头绪。这些日子一直安心养胎,又下了心不想再理外务,并没再想这些事体。可是此间一听,不觉还是担忧起来,只是不知究竟该担忧什么。
“吉时将至,小姐与新姑爷马上就要到了。老爷让我来请各位夫人小姐前往大厅。”有管事的在此时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