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她还等着述职完毕,将军队交给别人后回家好好睡一觉呢!领导什么时候能够屈尊着意一下打工人的心思啊。
大将军府里的香不要钱似的燃着,熏得她昏昏欲睡。
何府里的下人见惯了两千石们,因而对她这个小官就很不上心。她将蜜水喝了大半壶,茶点吃了个七七八八,别说大将军本尊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太阳将这间屋子照得暖洋洋的,香气萦绕,满室幽静,是极适合偷懒的时候。于是这位小将军放弃抵抗,随手扯了一处锦帐遮住眼睛,便舒舒服服地沉进梦乡。
何进觉得自己也沉入了梦乡。
但小谈将军的梦境单调平和,他却不同。
他所处之地是冰冷而诡秘的,像毒蛇吐信,似猛虎磨爪,冷不丁就会扑上来将他撕扯成碎片!
他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愤怒地注视着面前的宦官们。
——平日里温顺卑微的小东西们竟敢将大将军围逼于嘉德殿的殿门前?莫不是要造反?!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嚷了出来,“尔等意欲谋反耶?”
“谋反?是谁要谋反?”
此话一出,小黄门皆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何进悄悄摸上剑柄,警惕地盯着朝他缓步走来的中常侍,“张让,汝此为何意?”
“奴婢还要问大将军呢。”张让仍是一副笑脸,那双狭长的眼睛却肆意地释放冷意。
“问我何事?”何进将剑柄握得更紧了,“张让,我奉旨前来与太后议事,无暇与汝……”
“奉旨?”张让嗤笑一声,“大将军有何事与奴婢说便是,太后无暇传旨于你,更无暇与你谈论诛杀诸常侍之事!”
“你听到了?!”
“大将军以为呢?”
张让将这个强作镇定的大将军打量一番,怒气愈发浓烈,几近爆发边缘!
就是这么个屠户!竟敢募兵入京意欲杀他!
当年若非他们抬举这个杀猪匠,他岂能将妹妹送进陛下的后宫?他岂能手握兵权一跃成为百官之首?何太后又岂能有幸诞下龙子?他们何家又岂能凌驾于世家大族之上?
如今他又岂敢与袁家勾结,将刀尖指向自己?!
想到袁家,张让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党锢时多少世家大族被连根拔起,他袁氏能够屹立不倒,“贵宠于世,富奢甚”,还不是攀着中常侍的缘故?!
袁隗竟敢,他怎么敢!
自先帝逝世以后,他再没有睡过一天稳觉。他被那些血淋淋的梦境催促着,苦苦哀求何太后,哀求何进,哀求袁隗,奴颜婢膝地将额头与尘土紧紧贴在一起,只是想要一条活路啊。
而他们是怎么对他的呢?他们杀了蹇硕还不够,还要检司诸宦,要将他的头颅也割了去!
“汝等祸乱朝纲,致使天下愦愦,而今复欲谋杀朝廷大臣耶?”
何进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他似乎想震慑张让,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天下愦愦,独我曹之罪耶?海内秽浊,满朝公卿岂有忠清者乎?”
这个曾经卑躬屈膝的中常侍彻底被激怒了,他的怒火迅速蔓延,嘶吼着催动尚方监渠穆手中的长剑,于是这长剑裹挟着滔天怒意,狠狠插进大将军的胸膛!
何进终于还是沉入了梦乡。
挑拨出张让满腔怒火的恶龙扬长而去,徒留这个中常侍滞在原处,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杀了何进,这不错。
但何进还有自己的部曲,以及那些西园军,刚招进来的新兵,从四方上雒的军队,通通不会站在他身边!